南溪应了一声，小跑着到了书房，将画妥善装进画轴，然后跟着顾老爷子慢悠悠地步行着去沈家老宅。
路上顾老爷子叮嘱道：“沈老头子现在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待会我们去到他家里，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千万不要多说，我自有办法让他主动跟你提收你为徒。”
“好的。”
南溪乖巧地点头。
她的本意是能得到沈老爷子指点一二就心满意足了，如今顾老爷子说是有办法能让沈老爷子收她为徒，南溪自然是更愿意的。
沈老爷子是画坛大家，年轻时候又被称为“国画圣手”，一直是南溪心中当仁不让的偶像。
约莫走了十分钟，到了地方。南溪这才发现沈家老宅离顾家不远，是中式府邸样式，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红漆大门厚重森严。
进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步一景。
顾老爷子在旁边跟南溪介绍道：“沈家是北城里也是非常正统的书香世家，祖上是皇帝跟前的御用画师，这老宅，就是祖上传下来的。”
南溪点头，眼睛都在发亮，“这些以前我在书上都见过，书上沈老爷子的生平里还专门介绍了沈家老宅，书上还说，沈老爷子是国界圈里面的勤奋楷模。”
顾老爷子撇了撇嘴，“书上那些生平，你就看看就得了，别当真。他要是勤奋楷模的话，也不会一幅《墨竹坡石图》拖了十几二十年没画出来。”
顾老爷子这话刚落，就有气哼哼的声音传来，“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天天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什么《墨竹坡石图》拖了十几二十年，那是我有空的时候你没提醒我，你提醒我的时候我没空，能怪我么？那是你自己都不上心。”
南溪顺着声音，看到了沈老爷子。跟顾老爷子年纪差之不多，穿着板正的唐装，样子跟她在书上看到的肖像图差之不多。
鬓发花白，但是身姿如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左手提着一个小水桶右手提毛笔，丝毫没有端派头的样子，瞧着跟南溪见过的公园广场上练字的普通老爷爷差不多。
顾老爷子瞟他一眼，昂首挺胸，一副我就说怎么的，你就算看不惯我，可你又干不掉我的得意样子，“你自己拖延症还不让人说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一样强词夺理，你就说你是不是欠我一幅《墨竹坡石图》？”
沈老爷子轻咳了一声，“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南溪在一旁不说话，只听着，很努力才能憋着笑。
沈老爷子在书上的肖像照给南溪的印象就是板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没想到本人跟顾老爷子一样，是老顽童的性格。
还跟顾老爷子是欢喜冤家，一见面就打嘴仗，相爱相杀。
顾老爷子将南溪推了出来，得意地开口，“沈老头子，我过来是特意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孙媳妇，我孙媳妇可厉害了，给我送了一幅她自己临摹的《墨竹坡石图》，比你临摹的还要好，所以你欠我那幅我就很大方地不要了。”
沈老爷子马上就拉下了脸，“我就知道你个糟老头子上门就没好事。当年比我早抱孙子孙女的时候，上门跟我炫耀，现在有了孙媳妇，又上门专程跟我炫耀。”
说完又冷哼了一声，傲娇地开口，“孙媳妇而已，我过几年也会有，你别得意得太早了。”
“不不不，孙媳妇你会有，可是像我孙媳妇那么厉害的孙媳妇，你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顾老爷子得意得就差鼻孔朝天了，“说来，我孙媳妇听说你喜欢我收藏室里面那幅古画，还专门给你临摹了说是要送给你。”
沈老爷子不说话了。
但是心里却是不以为意。临摹古画这件事情不难，初学者都可以，但是易懂难精，难的是画好。
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当前画坛里那些临摹古画的。
古画是“以形写神。”他见过的大多数人，就只能画出形，神那是不沾边的。
南溪规矩有礼地将画轴双手交到沈老爷子手里，沈老爷子微微点头之后，就从画轴里面取出画来，淡抬了抬眼皮看画。
看了一会儿，又从贴身的口袋拿出一个放大镜来仔仔细细看。
眼神带了些奇怪地看向顾老爷子，“糟老头子，你不会是为了炫耀你孙媳妇，将你珍藏的那幅古画揭了吧？”
国画裱画的师傅，有一门手艺就叫揭画，根据宣纸的厚度，一般可以揭两层。
沈老爷子一见这幅古画，就觉得顾老爷子说不定是将画给揭两份了。
毕竟顾老爷子这个人，为了在他面前炫耀得瑟那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而且，在沈老爷子看来，要是临摹的话，哪可能做到跟真迹如此神似？不可能的事！
绝对是将画揭了然后拿去加工润色过的，才有可能做到如此神似。
顾老爷子一听就皱鼻子皱眼，不乐意了，“你这老头子说的什么话，这画就是我家孙媳妇临摹的，再说了，我又不造假，又不图赚钱，你觉得我会舍得将那幅古画拿去揭么？”
南溪在旁边又补了一句，“沈老爷子，能揭的画，都是对宣纸有要求的，一定要是双宣，顾老爷子收藏的那幅古画所用的，是单宣，没办法揭出来。”
听到南溪这话，沈老爷子这下是彻底相信了顾老爷子不是吹牛，这画确实是南溪临摹的，眼神亮了亮，“咦，没想到你对古画还挺有研究的，就连揭画只能揭双宣都知道。”
南溪低眉，很是谦虚地开口，“以前喜欢古画，看过不少关于古画的书，揭画只是知道一点点皮毛，不多。”
沈老爷子摆摆手，“我这一听就知道，你这是在自谦了。要是只了解皮毛的话，你也不会知道单宣双宣。生熟宣人人都知道，单宣双宣，这可不是人人都了解的，你知道，就说明在这方面是做过深入了解的。”
沈老爷子说完，斜了顾老爷子一眼，又对南溪说，“丫头，你就别跟顾老头了，跟着他没前途，除了一张嘴能说，对画画是狗屁不通。你要是想学古画的话，就跟我，我可以收你当关门弟子，手把手教你。”
南溪这会才明白顾老爷子为什么就笃定说有办法让沈老爷子主动提收她为徒了。
没想到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能这样子暗中较劲。
就是还没等她回答，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外公。你不是说不收徒弟的了么？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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