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这边请。”
中式茶馆，一袭淡绿旗袍的茶艺小姐，微笑着把程唯引到跟崔中瑞约定好的雅间里。
崔中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人很瘦，一脸精明相。
他穿着藏蓝色麻布盘口的中式上衣，黑色裤子配圆口布鞋，跟这里的环境倒是很搭。
崔家往上数三代都跟在邵家家主跟前，对外称特助，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非必要不参与公司经营，干的基本都是管家的活。
所以，像是帮着家主处理一下围在公子身边，妄想攀高枝的麻雀，都需他来出面。
但因为邵一城的寡情跟专情，这种活，崔中瑞一共了出过两次马。
很巧的是，对象每一次都是面前这位程小姐。
崔中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程唯一瞬，冲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程小姐，请坐。”
程唯冲他点头致谢，然后坐到了崔中瑞对面的位置。
她坐下后，崔管家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当着她的面展露了一手茶道，程唯坐在红木圈椅内，欣赏着对方如行云流水般的手上功夫。
这中间对方并不开口，她知道对方这样晾着她，其实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谈判嘛，谁先急，谁先输。
所以她不着急，甚至还很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间茶室里的装潢，跟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名家字画。
“程小姐，请用。”
崔中瑞手里的那道茶泡好后，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中年人看着她和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现在年轻的姑娘能沉下心坐下来的没有几个，尤其像她这种明知道要面对的局面，还能一脸松弛的等着对方先出招。
但那抹欣赏之余，也有些可惜，可惜她不是董事长看中的人。
希望她是个识趣懂事些的，也会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如果程唯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撇撇嘴不屑一顾，被五十岁的老头子看中才是她倒霉的开始吧，比如许明贞的下场。
当然，被老头子的儿子看中，也没幸运到哪里去，看她这些年的经历就知道，没有遇见邵一城的前十七年，跟没有邵一城的这七年，她都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自己的生活。
但有他参与的十八岁，以及他死皮赖脸的这两个月，水深火热不足以概括！
尤其是这一次还是她先主动招惹的他！更让程唯像是卸力的皮球，怪自己不忍心，全推到对方头上，她也不敢。
昨晚后半夜，她累的厉害，有气无力的对身上的人说——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我改还不行么……
对方一瞬黑脸，凶狠的恨不能把她吞噬入腹。
直到她软着声音求饶才恶劣的咬着她的耳朵——小乖，我就喜欢你的这个鲜活劲儿……不如你改给我看……
狗男人，死人才不鲜活 ，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去死！
“程小姐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崔中瑞觉得的时间抻的也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程唯不紧不慢的说道。
程唯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不知道，才特地跑这一趟，听崔特助当面解惑，您请说，我洗耳恭听。”
……
进入主题之前，崔中瑞想过程唯可能有的各种反应，但就是没想到过她会明目张胆的装傻。
事情从他口中说出，跟从她口中说出来，性质完全不同，先提跟后提，这关乎主动权的问题。
崔中瑞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松了一下，重新挂一副长辈才有的和煦笑容，语气不咸不淡，“看来程小姐这几年的生意也没白做。”
比起七年前，她拿乔的本事可是增加不少。
“小打小闹的，比不上贵司家大业大。”程唯当对方在夸自己。
崔中瑞眼角微抽，他还不知道，原来公子喜欢这种脸皮厚的。
“程小姐知道就好，既然程小姐有这份自知之明，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此次约程小姐，是受了我们董事长的委托，我瞧着程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自然懂的什么能拿，什么不能碰，你说是吧程小姐。”
崔中瑞这番话说的很直白，但程唯脸上并没有半点难堪的意思，她甚至还有闲心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冲着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茶不错，不过崔管家这些话不应该说给我听，光我知道没有用，得你们家那位知道才行。”
最后一句，她刻意放慢语速，崔中瑞听了她的意有所指果然脸色一僵。
公子的脾气执拗，他当然知道，七年前闹成那样收场，七年后又卷土重来，而且这一次，显然经过精心策划之后才回来的。
邵家的生意他不肯沾，邵宅的门连进都不想进，董事长想管儿子别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就是电话也是打不通的。
但公子再怎么胡闹，那也是邵氏唯一的继承人，也是邵家自己的孩子，她不该提，更不该用这种口气提。
崔中瑞仿佛受到侮辱一般，眼神微微不善。
兵家有云，安内必先攘外，解决不了面前 这个，怎么让公子回心转意，乖乖接受董事长为他选的那些名媛闺秀。
那些女孩，可不会像眼前这位程小姐一样，自己下海拼搏，商场哪里是女人待的地方呢？
不得不说，人跟人之间的贫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出身是一种不能选择的起跑线。
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伸伸手就能拿到别人起早贪黑穷尽一生……也不一定得到的东西。
公子是前者，程小姐是后者。
崔中瑞想到此处，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再看向程唯的目光也慢慢变的傲慢起来。
“程唯小姐不用扯那些没用的，不如咱们都直接一些，开个价码，你知道我们邵氏一向大方，只要你识实务，董事长自然也不会叫你吃亏。”
刚开始他的那些客套果然都是装的，见她不愿意配合他预先设定的方向走，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她是贪得无厌，想要拿更高的筹码，所以眼底的鄙夷都懒得再遮。
程唯很想提醒对方注意一下风度，别管怎么样，他现在也是代表邵董事长，既然请她过来谈判，多少应该尊重一下彼此吧。
毕竟在这件事里，邵一城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她多少也算是受害者。
当然，主动去夜色引诱他的那次不算，她心虚的想。
但后来的走向跟她关系不大，因为事情早就已经超出她的掌控范围。
程唯刻意忽略掉崔中瑞眼中的鄙夷，保持着自身的礼貌，语气温和，“崔特助，邵董事长的心情我特别能理解，真的，但这件事的主动权真的不在我这里，为免让您进一步看不起，条件我就不提了吧。”
比茶道她可能比不上对方，但比“茶艺”嘛，她应该不会输。
这年头还没点儿阴阳怪气的本事，都不敢出门谈判。
果然，崔中瑞听了她的话，以为她又在拿乔。像这种又想要钱又想保持清高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再开口不免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
“程小姐，你这样做，会让邵董事长很为难的，你确定一定要这样么？”
程唯听着他话里的威胁，淡淡的笑了。
即使她直白的点出，他的态度让自己不适，对方也仍旧没有收敛。
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或许是觉得没有收敛的必要，毕竟在对方看来，她可是掌心向上的那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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