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环的述说，林如海颇为惊讶，最为惊讶的是，靖宁帝要拿盐政开刀，真的想好了么？
毕竟，如今的盐政利益牵涉太多，即便是靖宁帝这个皇帝想要动，也很难。
想到这里，林如海先问：
“环儿，今上确定是要动盐政了？打算从何下手？”
贾环点了点头，又摇头：
“动肯定要动了，只是他准备从何下手，小侄也不清楚，不过，小侄知道，今上安排了一个新的节度使来江南，想来这个消息，姑父您也知道吧？”
林如海点头：
“听说了，只是江南盐政归户部管辖，即便派来一个新的节度使又能如何？”
贾环猜测道：
“恐怕是整个江南盐政的官员都要换了。”
听了这话，林如海沉默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盐政官场大地震了，这些官员背后的人会轻易答应吗？
他这个巡盐御史背后倒是有个太上皇，可以让他从容退出，其余的盐政官员，恐怕就没什么好结果了。
既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必然会鱼死网破的，可以想象，如果靖宁帝真要动这些官员，会出现怎样大的动荡局势。
一旦局势动荡，官盐出场和转运就可能停摆，而盐可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吃的东西，没了盐，百姓们可就不干了，糟糕的局势恐怕会蔓延。
想到这里，林如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今上真的做好准备了么？万一引发动荡，可就是了不得的情况，对于我朝来说，必然是巨大的损失。”
对此，贾环也是满脸凝重：
“今上显然不是甘愿墨守成规的人，姑父，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如海脸色微变，听贾环这意思，靖宁帝宁愿让江南动荡，也不惜对盐政动刀子了。
沉默片刻，贾环追问：
“对了姑父，说说您所知的盐政问题，以及这江南官盐背后的利益集团有哪些？”
林如海迟疑片刻，说道：
“盐政的问题，其实由来已久，无非就是因为有人想将官盐生意变为私盐生意而已。”
“我朝自太祖皇帝起，实行盐引制度，已经杜绝了，大部分的皇亲国戚，权贵人家插手盐业。”
“可是，这官盐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哪里能够抵挡得了权贵们的觊觎，太祖皇帝驾崩后，太宗皇帝刚继位时，不少权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入场了。”
“到如今，各大盐商背后，其实都有众多权贵的支持，其中大半来自京城，不乏皇亲国戚。”
“另外就是江南本地的豪族，如江南甄家。”
听到甄家也有份，贾环脸色微变，忙追问：
“姑父，莫非这其中还有我们贾家的事？”
林如海微微摇头：
“你们家倒是没有掺和，不过，王家和薛家却有份，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两家都有份。”
贾环听得心惊，从靖宁帝不惜让江南动荡，也要拿盐政开刀，就不难看出，这官盐背后有多么龌龊了。
多半是很多人已经肆无忌惮地贩卖私盐，置朝堂法度于不顾了。
联想到后来甄家比贾家先被抄家，贾环不由猜测，莫非官盐也是他们甄家被抄的缘故之一？
暗暗思索一会后，贾环继续追问：
“姑父，那甄家在这其中占比重不重？”
林如海皱眉：
“要说重肯定重，但是，甄家很聪明，没有直接下场，而是让人替他们经营一些盐引。”
“本来官盐每年可以上交二三百万两白银的税收，可到如今，一年连三十万两的盐税费都交不上了。”
“我带人去查了所有盐政衙门的账目，都是对的，没有任何的差错，就如一直都只有这么多的盐税上交一样。”
听了这话，贾环总算明白靖宁帝为何要下这样的决心了，换做任何皇帝知道这样的情况，都要跳脚。
也难怪，靖宁帝准备将所有盐政官员都换了。
迟疑半晌，接话：
“他们既然敢做，账目肯定是做得好看，姑父，既然你也查不出不对，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不论任何人来找你询问，你只推脱不知就行，正巧如今您卧病在床，是最好避风头的理由。”
“其余的事情，交给侄儿来办就是。”
听贾环的意思，是准备大包大揽了，林如海有些担忧：
“环儿，你是道箓司的官员，还是别掺和这些事情了，既然太上皇还记得我，要给我一个妥善的安排，那此前的事情，也就不必再计较了。”
贾环却道：
“姑父放心，侄儿自有其他的渠道替您查明缘由，毕竟事关您的病因根源，也一定要查清楚。”
听贾环这么说，林如海颇为感慨，贾环如此年龄，就能够做到面面俱到，真是难得。
又听贾环转移话题：
“对了，说起来，姑父可听说，有妖怪害人的事情？”
林如海微微皱眉：
“听说了，是一些官员突然死去，死后心脏也被挖了。”
贾环追问：“到底是什么官员？”
林如海回道：“听闻有知县，也有府同知、通判等，最大的一个官员，应该是按察副使。”
听了这话，贾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想着，只要弄清楚这些死去官员背后的利益牵涉，应该就会有所眉目。
至于有没有妖怪这回事，贾环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了，很有可能，只是有人借妖怪害人来混淆视听，隐瞒自己的罪行而已。
毕竟这些官员，可都是朝廷命官，死后朝廷必然派人来查，若是弄出一个妖怪害人的噱头，就可以混淆视听，引诱查案人员往错误的方向去查。
再想想，此前道箓司派来南边的那个演法，也死了，说不定，就是他发现了什么，被灭口了。
想到这里，贾环暗暗警惕，明白自己接下来面对的，将是危机四伏的局面。
虽然现在看来，一片混乱，可仔细想来，贾环觉得，不难看出，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因一个原因而起，那就是利益。
只要查清楚了这些事情背后的利益关系，就不难发现真相。
林如海也提醒他：
“环儿，你可得当心啊，那妖怪如此厉害，不可轻易与其对碰，还是得保重自身为主。”
贾环回过神来，郑重回应：
“多谢姑父提醒，侄儿会保重自身的，不会硬来，不过，侄儿倒是怀疑，这个妖怪有可能只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林如海听后，愣了一会，很快就明白贾环的意思，反而更为担忧了：
“若真是人为制造，环儿你就更要小心了，人心比妖怪更难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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