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听说一个奇怪的孩子......据说他是妖怪的孩子，会袭击那些被他骗去一同玩耍的小孩，”梁一坐在了船舱里，诉说着他儿时的故事，“起初也只是抱着不信邪的心态，我才会找上你。”
方杰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你还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啊，最为擅长的明明是游戏，却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在玩......”梁一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其实你也很渴望的吧......伙伴这种东西？”
“谁知道呢？”方杰给出了相当模棱两可的答复。
“不坦诚......这也和我对你的印象完全符合，”梁一说，“但你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坦诚，你也没有做到吧？”方杰反过来询问道，“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说的......”
“哎呀，还真是瞒不过你啊，”梁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我也说过，此行前来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确认？”
“嗯，也是在我小的时候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问出那样的问题，那就是——你真的是妖怪吗？”梁一微笑着说，“那个时候你告诉我的是......如果我能在哪怕是任何一种游戏中战胜你，你就会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那种可有可无的话你居然会记到现在......”方杰对梁一的执着感到无语。
“这个嘛......毕竟我就是这样无聊的人啊，总是会觉得自己太平庸了......啊——生活好无趣啊！然后就一头钻进一些令人兴奋的事情里，回过头来才发现其实还是在原地踏步......”
“确实，这就是你。”方杰拉开了易拉罐的扣环。
金属的碰撞声让这片夜空更添寂静。
“我很傻吧？”梁一似乎是带有着自豪地问出这个问题。
“或许吧......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那个问题的答案的话，已经不需要战胜我了，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方杰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哈，让我来猜猜看吧，你怎么可能会是小时候街坊里婆婆阿姨她们说的吃人的妖怪呢？——你是想说这个......”
“我就是你问的那个妖怪。”方杰给出了令人意外的答复。
本应会感到意外，可在多年的执着终于得到答案的这个瞬间，梁一的感觉却像是品尝到了凉白开一样平淡，就好像是从很早以前他就默认了会是这个结论。
“严格来说是一种被称作【异域灭绝体】的存在......你好像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啊，”方杰注意到了梁一的表情，“早就猜到了吗？”
“并不是......只是，今天的这场比赛太异常了，”梁一说，“你的对手会是那样的反应，应该和你也有关系吧......”
“确实。”
“那么，如果我和你战斗......”
“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希望和你对战，”方杰说，“如果再这么任凭自己战斗下去的话，有些非常糟糕的事情就会发生......”
“这么说，你还是会关心人的嘛......那么，你是不是妖怪也就无所谓了。”梁一抬起头，他似乎是确幸了些什么。
“严格来说是叫做【异域灭绝体】......”方杰纠正说。
“有了！——我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作为妖怪的你，是我们的朋友呢？还是敌人呢？”梁一站立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他信任的态度来看，他更愿意将方杰视作是朋友。
“我......我不知道。”
可方杰本身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了。
正如梁一所说的那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矛盾的事情，既想作为人类生活，又背负着作为龙的残酷命运。
曾经，未来的白银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现在的你，是否愿意去相信人类？”
当时，他所给出的答复是非常坚定的，因为他所认为的是，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存在，这份作为人类的记忆还是会支撑着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员。
可是现在......
在他的脑海中，一切失去的记忆都被回忆起来，从自己的诞生，乃至到6亿年前，在这个古老的地球上咆哮着，傲视群雄的时刻......
现在的自己，真的还能给出相同的答复吗？
方杰已经不清楚了。
白银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居然挑那个时间问他这个问题......
“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梁一建议说，“这一次......我希望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在追寻之中找到答案，或许......也能让你理解到些什么吧。”
方杰低下了头，似乎是在默认采取了梁一的建议。
“哎呀，妖怪同学你也是个平庸的存在呢......会有自己的苦恼，会因此陷入低谷，”梁一说，“这么看来，现在的我又好像不那么平庸了。”
“都说了，那是叫异域灭绝体......”
“A组的最后一场会是我和你之间的决战，”梁一说，“我们之间都有想要彼此确认的东西，到时候......希望能够找到各自的答案吧。”
并不是以手下的姿态，并不是以奴隶的姿态，而是作为朋友......
在只有杀戮的过去，这是方杰......不，这是格拉特克斯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就算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眼前这位自称平庸之人却依然选择相信自己......
“哦，对了，”梁一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你确定不回酒店吗？吴桐他们对你可是很着急的啊。”
“暂时......还是不回去了，”方杰纠结地说道，“现在的我如果回去，恐怕不见得是件好事。”
“了解，”梁一快活地答应道，“那我就说没有见到你好了。”
他从船舱里跳跃而出，挥挥手，示意要离开了。
在这片愈发寂静的天幕下，方杰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他其实还有很多没有倾诉的东西，但至少总算是向人吐露了一些心声。
就像栾枝曾和他说起的那样，无论是谁都需要人来倾听自己的声音。
眺望着梁一的背影，方杰心想，虽然自己在小时候经常欺负他，但他却反过来理解自己......
“如果我并没有背负上这样的命运......”
方杰有些后悔地感叹道。
可是，与此同时，他最担心的事情也正在悄然发生着......
他内心中的情感正在一点点丢失，再过不久，很可能就会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只被本能驱使的杀戮机器。
就像以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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