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亮的晚一些，清晨六点多时，还只是有朦胧的亮光。没有风，路边绿丛倒是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齐桉面上还有淡淡的困意，裹着羽绒服便往隔壁去。
沈舒瑾家的保姆张阿姨正巧刷完牙出来，就看见往这边走来的齐桉，忙去打开院门。
张阿姨是从小带着沈家姐弟长大的，自是认识齐桉，“齐部，怎么来这么早？家里人都没起呢。”
这个天气，这个时间，又是春节当天，正是没多少人早起。齐桉脸上有恰到好处的笑意，“我来给舒瑾拿东西，她一大早去我那边吃了个早饭，现在又困了，就让她在我那边睡下了。”
张阿姨很是惊讶，“哎呦喂，小瑾今天起这么早，我这刚起来都没听见她出门。”
齐桉语气十分自然，“对，她今天起得比较早。”
张阿姨引着人往屋内走，“那齐部你去帮她拿，我给小渝他们做早饭。”
“好，您忙。”
张阿姨正往厨房走，此时齐榛不疾不徐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张姨，不渝早上也和我们一起吃的饭，您不用做他的了，他说要补觉。”
张阿姨看着齐榛穿戴整齐，手上还抱着电脑，半点没怀疑，“诶，好咧，舒瑾小渝难得起来吃早饭，放心我不叫他们，中午你们也一起来吃饭啊。”
“好的，谢谢张姨。”
等张阿姨进了厨房，齐榛才看向他哥，“哥，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齐桉扫了他弟一眼，才往楼上去。
昨天晚上沈舒瑾估计是偷偷溜去他们家的，就在睡衣外边套了个羽绒服，昨晚睡衣被扯得也不太能穿了，今早可不得借口过来给她拿衣服。
齐桉揉了揉眉头，给她收拾了一整套衣服才下去。下楼时，齐榛正给汤圆穿衣服。
张阿姨厨房在厨房和面，听见声音，露出个头来，“啊哟，汤圆也醒啦，它早上要去上厕所的呀，估计是想出门了。”
“那我们带它出去遛遛，顺便带它去找舒瑾。”齐桉道。
“好的呀，麻烦齐部了，我这还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没事儿。”汤圆呜呜叫着迫不及待就要往外跑，齐桉牵着它差点被它扯得一个踉跄。
显然遛十分钟是不够的，走到齐家门口，汤圆还一个劲的往前跑。
齐榛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他哥，“你回家做早饭，我去遛汤圆。”
“也行。”
......
进卧室前，齐桉把沾染风霜的羽绒服外套和他弟的电脑留在客厅，提着沈舒瑾的包去了楼上房间。
沈舒瑾还睡着，被子被她自己盖在头顶，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也不觉得闷。
齐桉失笑，把装衣服的包放在床边沙发上，给她掖了下被子，露出整张脸才下楼。
他爸妈因为工作性质不常住这边，就是他和齐榛放假了会过来住，偶尔找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看着冰箱满满的一堆，就知道是齐榛放寒假买的。
沈舒瑾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齐桉索性就慢慢做，把几个小南瓜洗了，切开上锅蒸。
又去洗了红豆紫米糯米黑米莲子，一起丢进锅里煮紫米粥。
粥快煮好的时候，齐榛提溜着汤圆回来了。
汤圆那狗鼻子嗅了嗅，就往齐桉那边跑，嗷嗷叫着扒着他的裤腿。
“嘘，姐姐在睡觉。”看着汤圆眼巴巴的望着炊烟袅袅的锅。
齐桉心灵福至，看向他弟，“汤圆饿了，你去沈家拿点狗粮。”
“家里有。”齐榛说罢，十分熟练的从玄关的一个柜子里拿出狗粮和碗，又去倒了水，摆在客厅鞋柜那边。
汤圆听着声音，又嗷嗷叫着往齐榛那边去了。
“我们家又没养狗，哪来的狗粮？”齐榛洗了手往厨房去，就听见他哥来了这句。
齐榛撕开旁边的烤肠袋子，切开放进烤盘扔进烤箱，“放寒假，沈不渝带它过来玩，我就买了几袋在家里。”
“哦。”齐桉可有可无的应了声，开始煎蛋。
汤圆吃完自己的狗粮，闻着烤肠味，屁颠屁颠去扒着餐厅的椅子。
黑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齐榛一会儿看看齐桉。
“它能吃吗？”齐桉夹着半个香肠，问他弟。
齐榛点点头，“半个够了。”
齐桉便端着盘子，往它的饭盆里放了半根香肠，看它跟个黑芝麻球似的，顺了顺它的毛，“吃吧吃吧。”
......
吃完早饭，齐桉去卧室看了眼，沈舒瑾还睡着便又小心翼翼关上门出去了。汤圆跟着他楼上楼下跑，刚要冲进卧室，就被齐桉关在了门外。
“不可以，姐姐在睡觉。”齐桉掐了下他的腮，汤圆咧着嘴笑，跟朵小太阳花似的。
齐桉一笑提溜起来抱着它带到了楼下，齐榛正拿着一堆红彤彤的春联和福字，“哥，贴对联吗？”
“走，汤圆，咱们去贴对联。”齐桉抱着汤圆晃悠，齐榛跟在后面拿着对联出去贴大门。
等贴完春联，齐榛在客厅看电脑，齐桉看了会儿闲书，快十点了，才往厨房去，把蒸好的小南瓜一勺勺挖出来放进榨汁机。
又做了个培根滑蛋，培根烤得焦焦脆脆，汤圆闻着味，又迈着小短腿过来嗷嗷叫。
“不可以，你早上吃过早饭了。”齐桉低头跟它大眼瞪小眼。
齐榛听见厨房的动静，收了电脑，“哥，我带它回沈家。”
“嗯，你去帮帮忙，中午我们还要过去吃饭。”齐桉说着又把蒸好的虾饺盛出来。
齐榛很有颜色的带着汤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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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瑾醒的时候，明显看见窗外的亮光，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扫视了一圈，卧室没人，想起昨晚被扔在浴室的睡衣，赶紧拉了下被子。
还好，没裸睡。连睡衣都是黑色的，一看就是齐桉的审美，沈舒瑾翻了个身去拿手机，看见来自齐桉的未读消息，不道德的笑起来。
那条消息还是早上六点多齐桉发的：“我去给你拿衣服，遇见了张阿姨，就说你在我家吃了早饭，然后留在我家补觉了。”
沈舒瑾缩在被子里回复：“齐部，原来你也会撒谎啊？”
楼下齐桉正把早饭摆好，听见手机的消息提示。
快步走到电梯口，上楼了。
沈舒瑾看着信息还没发出一分钟呢，卧室门就被某人推开。
齐桉嘴角扬起愉快的笑，“醒了？”
沈舒瑾伸了个懒腰，“嗯，饿死了，我要吃饭。”
“先喝口水。”齐桉笑着打开床头的保温杯递给她，扶着人坐起来。
沈舒瑾眉毛一蹙，拍过他扶着自己的手，“啧！你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丧失生活能力了。”
齐桉的睡衣她穿着本来就大很多，昨晚也没有别的睡衣给她穿，现在沈舒瑾半靠在床头拿着保温杯喝水，领口都快跌成深V了，一点一点的红尤其显眼。
齐桉赶紧给她整理了下衣领，从喉咙深处泄露出点笑音，环着她的腰轻轻的按揉，“嗯，是我大惊小怪了。”
“早饭做好了，在这儿吃还是下楼吃？”
经历了两晚耳鬓厮磨，沈舒瑾现在对他这种无微不至的温情，已经免疫了，敲了敲他的胸口，不咸不淡道，“下去吃。”
齐桉一笑，把早上从她家偷偷拿过来的衣服递过去，似乎有点不自然，“不知道你会穿哪个，我随便拿的。”
沈舒瑾有点疑惑，“什么啊？”说着把包里的衣服都抖出来。
一件纯白色半高领毛衣，一条加绒牛仔阔腿裤，甚至知道沈舒瑾不爱穿秋衣秋裤，都没拿。
关键是，从毛衣里抖落出两件黑色蕾丝边内衣，还是同一套的bra和内裤。
沈舒瑾笑了，就说他怎么拿个衣服还吞吞吐吐的。
“原来我们齐部喜欢这个调调啊？”沈舒瑾撑着下巴歪头冲他笑。
齐桉不自然的摩擦着指骨，对上她调侃的眼神，颇有些犹犹豫豫道，“不是，当时你的衣帽间，这些都放在一起，我就顺手拿了最上面的。”
此时齐桉正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沈舒瑾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下，室内开了恒温系统，齐桉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黑色裤子，全身上下只有皮带上的铁扣是银灰色的。
沈舒瑾忽然道，“你没有别的颜色吗？”
“嗯？”齐桉一愣。
她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走，看看你衣柜里有没有别的颜色？”
齐桉亦步亦趋跟着她往衣帽间去，沈舒瑾拉开柜子，又是一整面的黑白灰，从衬衫到西裤到外套。
沈舒瑾叹了口气，又去开另一个柜子，只在最后一个角落看见了个驼色大衣。
“你换这个米色毛衣，浅棕色裤子，驼色大衣。”沈舒瑾把衣服一股脑塞到他怀里，“你换，我去卫生间。”
齐桉很是听话的点点头，看她出去才关上衣帽间的门。
卫生间在衣帽间尽头的浴室那边，齐桉刚换上裤子，就听见沈舒瑾在那边叫了声，不是惊恐，似乎含着怒气。
“怎么了？”他快速拉开往那边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没事吧阿瑾？”
卫生间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沈舒瑾一把拉开门，一拳打在他胸口，半点都没留力。
齐桉没防备，险险一个踉跄。
“阿西！你怎么给我穿你的内衣！？”沈舒瑾扯了扯头发，眉心蹙着，双眼瞪着人。
齐桉这才想起来，还没开口，沈舒瑾已经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那个......那个昨晚太晚了，家里没有女性衣物，我问你新的没用过的能穿吗？你说随便。”
沈舒瑾又给了他一胳膊肘，提着不合身的裤脚，恼羞成怒的往卧室走。
她本来就是明艳到有些攻击性的长相，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够冷淡了，这下连嘴唇拉成一条线了，明眼可见的冷脸。
齐桉从未见过她这一面，心里猛然惊跳了两下，连忙拉住要走的人，“对不起对不起，舒瑾，我当时觉得裸睡不安全，才给你穿的，我错了。”
沈舒瑾顿住，齐桉拉着她细瘦的手腕，一脸紧张的看她。
记忆涌入，沈舒瑾上厕所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昨晚他们俩在浴室胡闹完，沈舒瑾身上的睡衣湿漉漉的一点也不能穿了，更别说内衣了。
被抱到床上沈舒瑾累得不想睁眼，隐约听见齐桉问她：“没有你的衣服，我有没穿过的新的，你能穿吗？”
她当时没细想，说了句“随便。”就陷入深眠了。
沈舒瑾捂脸，冷静了下才转身看向齐桉。
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攥着她的手腕时不时收紧，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抛弃似的。
沈舒瑾深深叹了口气，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抱着人的腰，摸了摸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多大的事儿啊，我没生气，你道什么歉啊。”
齐桉低下头蹭她的脖颈，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似乎有点哽咽，“吓死我了。”
沈舒瑾揉了揉他的头发，嘴角挂着笑意，“哎呀哎呀好啦，意外啦，就当是情趣也没什么的，你别这样，跟我要把你甩了似的。”
环在她腰腹上的胳膊紧握着，齐桉埋在她脖颈处深呼了一口气。
沈舒瑾心觉好笑，心里腹诽，竟然这么脆弱。
“好了好了，我饿死了，换个衣服下去吃饭好吗？”沈舒瑾捏着他的后颈安慰。
齐桉缓了会儿才抬起头放开她，表情和往常别无二致，“嗯，你去吧，我也去换个衣服。”
沈舒瑾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来，笑一个，我竟然不知道我们齐部这么没有安全感？”
齐桉目光炯炯，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你不喜欢什么，一定和我说。别再有下一次了。”
“嗯嗯，我知道，这是意外，又不是什么大事。”沈舒瑾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笑着掐了下他的脸。
齐桉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归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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