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登记的只有房号楼层和联系人电话，没说多少平米。”
苏棠坐在电话前，看了眼抄下来的电话号，就拿起听筒开始拔号了。
嘟……嘟……
“喂，老苟家，你哪位啊？”
线端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可能是老苟的媳妇吧。
“阿姨你好，我是看到您留的卖房联系电话打过来的，想问问您家的房子怎么卖？”
“哦哦，你是说平安小区的那套房吧？”
“对对对，阿姨，”
“那房子是有点小贵的，姑娘，你要诚心买，阿姨就给你交个底儿，那房子166平，三层两厅两卫的大格局，就是放在现在的东岐市也是一等一的格局，阿姨就没见过比这个房子更大的，当年主张盖这房子的那位厂长也是因为这个事被市里批评了，八三年就早早的退了，但是房子已经成形，也不可能再整改……阿姨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这房子的独特情况吧，而家我们是上个月搬出来的，家里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动，你拎包就能入住，全都是现成的，而且你要是那单位的人，你就应该知道那幢楼烧的是独立小锅炉，家里暖和的不得了……”
这位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讲其优点，也好为了开价做铺垫。
“阿姨，您说说具体的价格呗。”
苏棠又不是听不出来，再叫她夸下去，不知要多少钱呢？
“姑娘啊，这房子卖四万八……”
我去……四万八？
苏棠当时就有点傻眼了，这么贵？
老妈才说了个三万，差了一万八呢，不过166平，比老妈这大了四倍啊，不愧是厂领导级别的，就一个字：牛！
“阿姨，四万八啊？那个……我考虑一下吧……”
苏棠的声音虚虚的了。
对方也立即就听了出来，忙道：“那个，姑娘，把你的联系电话留给阿姨，阿姨这边也跟你叔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给你便宜点，商量好了给你个回话……”
“哦，那行……”
苏棠就把老妈家的电话留给了对方。
然后搁了电话，她抹了一把额头，其实是没有汗的。
换在以前没发达时跟她讲四万八，苏棠真能吓的尿一裤子，但是现在的苏棠只是觉得贵，也不会给坏尿的。
的确，四万八一套房子，够吓人的啊，一般人听了真就能晕过去了。
90年这时候，在东岐有几个人能买起四万八的房？太少了啊。
王蓉也听见了报价，翻着白眼软软靠在沙发上。
天呐，四万八？
老娘我居然没晕过去？够坚强的啊。
苏棠这边飞快的就拔通了老公那边的电话。
她叽哩呱啦的把情况就跟老公说了，“……老公啊，四万八，好吓人呢。”
“吓什么？人家开的价也很公道，现在东岐的楼价也就是三百左右一平吧，你自己算算，166平得多少钱？”
可以说300每平是最底价了，一般都要300出头的，比如40平的楼房说卖一万二左右，但实际上肯定一万二往上，低于一万二是没人卖的，大抵都要卖一万三吧。
而苟夫人说的四万八，已经低于300的均价，每平290的样子，大约也是知道自己那房子太大，几乎没可能卖掉，才降低到市场价以下的。
这年头的人都没有长远的目光，看不到未来房子增值的空间，所以只要觉得自己不住了，房子空着是一种浪费，不如早早的卖掉换成现金更划算。
毕竟在90年代，太多的的脑瓜子还是传统的观维，对于投资这个新概念是没有认识的。
“啊，老公，难道这个价能买？”
“能的，不过人家既然留了你的电话，就是还有降价的余地，我们不妨等上一半天的，估计她会来电话……”
“好吧，老公，那我心里就有底儿了，”
苏棠回想也是，总价是吓人，但人家开价是公道的，不到300每平了，那就低于市场价了嘛，贵是因为房子大。
“这个价格我们也能接受，人家要主动便宜，那不是更好？到时候你就说先看看房子吧……”
“嗯嗯，老公，我懂了，这事交给我吧。”
“好，成交过户啥的，你拿着户口本直接去办，写你的名字就行了。”
“啊……写我的名？你不是一家之主吗？”
虽然只是一句话，也听的苏棠心里滚烫滚烫的，这是老公对自己的信任啊。
“呃，我是一家之主？你不也是吗？谦虚啥？咱们是啥关系？还分你的呀我的呀，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啊？直接写你的名就行了，真是的！”
这口气还有点埋怨了呢。
但是怨的苏棠心里好舒畅，这就是我苏棠看中的男人，这就是我挚爱的老公，这就是爱我的男人。
苏棠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到骨髓里了。
“老公，还是写你的吧，我怕婆婆他们……”
“真是啰嗦，写你的就写你的，我妈我爸才不会管那么多闲事，我做主的事他们能说个啥？好了，我挂了。”
“喂喂，老公……”
嘟嘟嘟……真挂了线呀，哼，等晚上和你算帐的。
但老公这小脾气发的叫苏棠越发舒心，我男人好爱我呀。
王蓉伸长脖子在一边听着呢，基本一字不漏全听见了，她一撇嘴，“楚俊这货傻乎乎的……”
她儿子要敢这么做，她非打断他一条腿不可。
“妈，你说啥呢？”
“啊……没有，没说啥……”
王蓉尴尬的一笑，这事轮到女儿头上时，她也就没啥好说的了，其实也就是挂了个名，这年头儿真要离婚，夫妻二人的所有财产是要协商分割的，后世的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这种说法是没有的。
但是在女人们看来，男人是户主，房子啊啥的一般都是男人的名字。
说里话，王蓉觉得自己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
想想自己以前一些做法，王蓉多少有点脸红，将心比心，如果是人家那样对自己，自己现在对这样对他吗？不能的。
“对了，小棠，那万一你李姨也打来电话要卖房子给我们呢？不要了吧？”
王蓉突然想到了这个事。
“哎呀，就是啊，我忘了问楚俊，我再打电话给他问下……”
“笨啊，你就不能自己做主？”
王蓉还嗔了句。
其实这种买房的大事，她也是不敢做主的，还得问自己男人老苏，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了主也没用，不算数的，最终掏钱是老苏，自己光说嘴了，手里没钱有个屁用啊？
倒是希望女儿能掌握了她们家的财政大权，那闺女可就厉害了。
不过现在看看，这傻丫头倒是一门子心思给姓楚那小子当贤内助，哎，果真是有了男人忘了爹娘啊。
“妈，这么大事，我自己乱做主，你想我被楚俊打烂屁股啊？”
“呃，他敢？”
王蓉还瞪着眼支持女儿呢，其实她知道，也就是声援一下，没什么实质作用，毕竟两口子闹腾，爹娘也管不了的。
“这有啥不敢的？老妈你没被我爸打过啊？再说了，给自己男人打一顿屁股也不叫个事……”
“……”王蓉羞红着老脸也不说话了。
丈夫抽她巴掌的时候都不避晦闺女，这个老不死的，老娘慢慢跟你算帐，哼。
的确，女儿说的没错，巴掌没抽在脸上，那都是小事，打人不打脸，何况是夫妻，抽脸是真要伤夫妻情份的。
“老公……”
电话一通，苏棠的声音就变的腻了，听的王蓉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呃，咋又打来了？”
“老公，我是先给那个李姨打的电话嘛，她要是也把房子卖给我们咋弄啊？不要了吧？”
“你不是还了一万三的价？她要是卖也买下来好了，”
“呃，我们要那么多房做啥呀？”
“笨啊，谁还嫌房多？那是财产懂不懂？你那个讨吃货弟弟以后不结婚啊？要是没合适的房子就先给他呗，就当你这个做姐姐的一份心意，不管咋说他都是你亲弟弟，你还真能不管他？”
“老公……”
苏棠顿时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她微扭头一瞅老妈，王蓉也是听到了楚俊的说话，那眼泪也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真是误会女儿女婿对苏兵的那份心意了。
王蓉把脸扭到一边去抹着眼泪。
苏棠没聊其它的就挂了。
……
一中午，苏棠都心神不宁的。
忙完了中午，她和小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一但动了买房子的心思，也打问了主儿，心里自然就挂记着了。
结果下午三点多，老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棠啊，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呃，妈，你慢慢说，是谁来的电话？”
“都来了，都来了，两家都来了，我刚接了一家的，另一家的也打来了，他们都要卖啊，我的老天爷呀……”
我去……都要卖？
“妈，你那说说，都是啥价？”
“先说你李姨的，她说一万三有点少啊，怎么也得一万四，叫我们再考虑考虑。”
“哦，那苟家呢？”
“苟家那位夫人就更好说话，她主动就降了两千，四万六了，说我们诚心要的话，就给他们打电话……”
“妈，我知道了，那个李姨那边，等于松口了，她大约也想把房子处理掉吧，毕竟他们不在东岐了嘛，这边多一份惦念也挺麻烦，妈你给李姨说，双方各让一步，我们加500，她再减500，一万三千五成交，乐意就东岐来交易过户吧。”
“好好好，妈一会给她说，那老苟那边你联系？”
“嗯，我联系，我有她们电话呢。”
“行，妈给老李说。”
王蓉对这事可上心了，因为女婿在电话里说了，这房子基本是当姐姐的送给弟弟的结婚之礼，这礼够重的啊。
……
苏棠这边立即就给苟夫人去电，说要看房子。
老苟夫人也同意，说一个小时后在小区楼下见面即可。
“阿姨，你把户口本房产证什么的都拿上，如果房子没啥问题，我们下午就去交易过户，”
“好的好的，姑娘，你真是痛快人啊。”
苟夫人那边笑的眼都没了，这才是诚心买房子的人啊，而且绝对是有钱人。
做出了决定的苏棠，叫卢菲从保险柜里提钱，提五万现金出来，分成两份，一份四万六，一份四千。
然后苏棠就喊了陈志东跟车押款，五万可是巨款，不跟个能罩住的汉子她都不放心。
小姑也没啥事，苏棠就拉着她一起去看房。
说是一个小时后见面，双方都提前到了，平安小区一号楼下，停着两辆车，苟夫人是坐一辆高尔夫来的，开车的象是她家儿子，二十七八的模样，人挺精神帅气的。
不过在苏棠眼里是没有帅男人的，每天面对自己的俊逸老公，她现在看谁也瞅不出一个帅字来，没男的能帅过楚俊。
倒是苟家公子瞅着苏棠和汉娟有些眼热，象她们这样的大美女还是十分罕见的啊。
尤其她们被牛仔裤绷裹的凸凹线条，看的都要流鼻血呢。
90年初的牛仔裤仍是都市风情线最靓丽的景，这一点任何一个男士都不能够否认。
上楼一看这房子，苏棠和汉娟的呼吸都吸了。
到底是厂领导曾住的房子，装饰啥的真讲究，就是人家留下来的家俱都一般家庭会有的。
不过对于有钱的人来说，换了新家肯定置办新家俱，把老的旧的再搬过去也不谐调，看着就闹心了吧？
有钱人就不差这个，家俱留下来都附送了。
苟夫人把柜子什么的都打开了给苏棠她们看，一点毛病没有，再用十几二十年也没问题，地面铺的都是大理石，难怪当年的那位厂长被拿下了呢，这得多奢侈啊？
在苏棠记忆中，市里铺大理石地面的就是东岐市展览馆了吧？还有东岐招待所这样的市一级会客之所，私人家这么铺的很罕见，有些好单位的高层们家里也可能有，但是苏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老妈这个单位是几年前异常昌盛的，厂领导们这般奢侈也是有底气的，不过近两三年就走到了崩溃边缘。
三室有两室是朝阳，包括大客厅也是朝阳向，两卫一在主卧里套着，一在北面与另一间卧室挨着，一入门来，是客厅加厨房，厨在北，厅在南，泾渭分明，目测是二十多平的厨房，四十多平的客厅，真是不得了。
想想人家老苟享受这房子都七八年了，一般人还真比不了呢。
而且十一月初的天气，东岐已经冷了，家里也供热送了暖气，一进来就是扑面的热浪，外套根本就穿不住，热啊。
“姑娘啊，你们就是拎个包入住，要就缺啥，就是铺铺盖盖的，其它啥都不缺，而且防盗设施齐全，窗口都有铁护栅的，门加了一道防盗铁门，不是钥匙开门就会拉响警报，全楼都能听到的，再说这是单位家属楼，有内保的嘛……”
苏棠其实知道，内保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单位都快塌了，职工的工资发不出来，内保人员早都没得干了。
不过这小区的偷盗还是极少的，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就一号楼是特意加装了楼道钢护门的一幢楼，只有楼内的住户有楼道门的钥匙，一般人都进不了楼道。
“阿姨，挺好的，成交吧。”
“好好……”
敬夫人就等这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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