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山对茶艺的事情很是热心，第二天早早过来，林间才刚吃完早饭，便被他带着一同去了慈净寺。
同行的还有星期天休息的林修平和林鱼，婶婶今天把花店交给店员打理，特意空出一天跟来，到了年纪的女人相当吃这一套，去一趟寺庙，就得烧香。
到了慈净寺之后，林间作为后辈，只能陪同二叔一家先去拜了佛，然后才跟随黄晓山进入后禅院中。
寺庙后院没有前边供人观赏的那般大气，反而有一种超然世外的幽雅，木鱼渐敲，诵经愈静，唯有钟声还能穿过树林相隔，进入这边幽静之地。
俄而钟声停了下来，唯有鸟鸣与禅院里僧人诵经声相合。
与那首名篇描写的“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景色颇为相合。
二叔的兴趣是观察寺院里的树木，老树依然散发出勃然生机，林鱼在循声观察鸟儿，只有婶婶一脸虔诚听着诵经。
黄晓山带路，众人在后禅院内见到了等候几人的dashing。
大概是光头，所以不显老态，大师的年纪看不出来，只是浓眉大眼，眼中有神，细皮嫩肉像才二十多的样子。
只不过二十多的年纪，肯定是得不到黄晓山诚心诚意尊重的，林间猜测这人最少四十岁，因为吃素和保养以及心情安宁的原因，才显得年轻。
“黄先生来了？”僧人看见黄晓山，脸上露出和善笑意，不像是外面的和尚见人称施主，以一种相对平等的称呼喊他，顿时让人觉得亲切许多。
“广法大师。”黄晓山却十分恭敬稽首。
“你还放不下身份，非我山中人。”僧人笑着说了一句，又看了后面几人，并没有什么意外表情，依旧摆出那副温和笑容：“几位请进。”
“打扰大师清静。”黄晓山带着大家进入禅院，那和尚看过几人，随后又看向林间，眼中的颜色终于多了一分变化。
“这位小施主就是上次黄先生说的那个人吧？”
黄晓山终于放开了一些拘谨，笑道：“正是，这位小哥叫做林间，我从未见过与他一样的泡茶手艺，看似简单，试了一个星期却始终掌握不到要领，今天带来让大师看看能不能找出他的技艺有何巧妙之处。”
“茶具已备，小施主请。”和尚没有客气，直接端出了自己准备的茶具。
这么直接吗？
林间看了一眼黄晓山，他笑着解释道：“大师虽然是出家人，但也很热心保护一些技艺，诚心求教，没有别的意思，你给大师展示一下泡茶的手艺就可以了。”
“没有报酬啊，我白干吗？”林间不解反问。
屋里听到这话的众人，脸色各异，黄晓山都有些愣住，林间原来是这种性子吗？
不料大师反而呵呵笑出声音：“黄先生，你不如林小施主远矣，我是出家人，喜欢是不沾因果的事情，林小施主若有所求，尽管开口，我尽力而为。”
林间这才笑嘻嘻地拿起茶壶，自顾去了外面取水。
禅房没有自来水，旁边还放着水桶和水缸，看样子和尚平日都是坚持挑水的。
林间不打算用水缸里的水来泡茶，按照林惊凰所说，积蓄一段时间的水虽然不至于失去活性，却也不是最完美的状态了。
他循着水声找到山泉，打上新鲜泉水才回来，期间林鱼一直跟在身边蹦跳着看的津津有味。
之后林间开始按照方法泡茶，经过前两次练习，他如今的手段成熟许多，泡出的茶水更显得清澈干净。
和尚看着林间泡茶的步骤，一丝不苟默记在心。
待林间将茶水端上，和尚饮一口，只觉茶水居然与山间清风明月之气相同，仿佛水中集合了山川灵气一般。
闭上眼仔细体会，他依依不舍喝完杯中茶，遗憾说道：“我不知道这种泡茶手艺从何而来，但是看得出必然是极为古老的手艺经过千锤百炼，才能达到如此完美的地步…”放下茶杯，和尚慨然叹气，“可惜以后无法再次品到今日香茶了。”
“我不是还在吗？”林间奇怪问道。
“你是你，不是刚才泡茶的你。”和尚轻轻摇头：“这一杯茶水，可遇不可求，就算你再泡一次，也不是这一杯的韵，你不同，水不同，山不同了，我已学会你的泡茶技艺，但我泡出来的，也与你不同，贫僧获益良多。”
这么玄奥？林间对此没有多少感觉，在他嘴里，今天的茶和昨天的茶并没有区别，昨天的茶与上星期的茶也一样。
都比不上凰姨梦里那一杯。
放下茶杯，和尚微笑问道：“林小施主有何要求？虽然我不觉得能够有财力能够回报你一杯茶，但会尽我所能。”
“我也不是要钱~”林间摆手笑道，跟和尚要钱就俗了，如果是唐僧那种紫金钵又另说。
“如果大师能给我解开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那就算这一杯茶请你的。”
“施主请问。”
“我看佛像是石头，山上阶梯也是石头，为何佛像却是佛，而阶梯明明助那么多人登山，功德无量，却没人去拜它？”林间记得上次自己在梦里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先祖没有回答。
那就找专门抬杠的和尚来问看看能不能得到答案。
大师显然对林间的问题感到惊讶：“施主为何会想到此问？”在他看来，林间还没有到考虑这些问题的年纪。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老师天天说什么石头经受了雕琢之苦才能成为佛像，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挺让人困惑的，所以想问问。”
僧人轻轻点头：“你还没看见佛，所以不认识。”既然林间问得出这种问题，他也不介意在相应的层面上回答他。
林间疑惑了，随手指了指外面：“那不是佛像吗？”
“不是佛相，佛相在这，也在你这。”和尚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林间胸口。
得了，又扯得没边，林间摇头：“你这样说让我很难满意啊，果然还是应该收钱么？”
僧人笑道：“外面的佛，是塑佛像工匠心中的佛，雕刻出来的佛，是雕刻师心中的佛，拜佛的人拜的，都是别人的，他们将别人心中佛放在自己心中，以求安稳，这也是那些塑佛之人所愿，是塑佛泥石的功。”
“小施主还没有定下心中佛，又不信他人佛，所以不见，天下间一切花草，一切石土，都像你心中佛。”
又说得这么玄乎！林间虽然不懂，却也像是明白了一些道理，忽然有恍然大悟：“我问的是为什么都是石头却得到不平等的待遇啊！”
“那是因为一部分成了别人的心中佛，工匠看到那块石料像他心中佛，就取来用了，看不到，就放下，等待能看到的人。”
好吧，什么都是佛！
林间都已经快被和尚绕晕，看样子和这些抬杠专业人士相比，自己还是有些嫩。
但是他此前话已经出口，却不能反悔，事到如今想要收钱也不太好意思了。
“我记住了，大师。”林间只说记住，不说懂，等于是说“我会背这篇课文，但我不理解作者意思。”
和尚怎没有听出他话里意思，只是笑道：“不能解开施主之惑，我修行不精，以后或有所得，再与施主讨论。”
“不是什么要紧事，就一个被老师唠叨烦了的学生随后一说，大师把这件事放一边罢。”林间摆摆手，满不在乎，他从来没有希望连林梦痕都解答不了的问题，由一个凡人告诉他答案。
“和尚自然放得下，施主且拿稳了，能见到这么深的问题，以后说不定对你有好处。”
没有继续与和尚闲扯，之后林间陪着林鱼一起到寺院里玩耍，等到中午陪着黄晓山在寺庙吃过斋饭才下山。
林间口味本来就不是太重，但是也受不住没有多少油水的斋饭啊！
一餐只吃了个半饱，连嘴巴都没有满足，别说胃了！
以后再也不来和尚庙啦！
归途中林间发誓，这种清淡的生活，比鹊仙村还不如呢，偏偏几个大人却像是很享受，果然是平时吃的油腻太多。
好在林鱼和林间一样感受，在这件事上，两兄妹达成了一致。
辞别了大师，林间回到二叔家里，收拾好东西，顺便把大师送的护身符一丢，这东西他爷爷小时候也给他戴过，没啥用，后来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反正七个心理作用，戴不戴没所谓。
随后林间离开了长海市，搭乘汽车回到云山镇，却没有直接回曦光中学，他还有事情要艾茗诗的帮助！
趁着时间还早，林间呼哧呼哧跑到红叶庄，打了个电话叫出艾茗诗。
“弟弟你怎么来我这了？柳芽已经回去啦！”艾茗诗刚好在，便出来迎接他。
平时红叶庄真的挺清闲的。
“姐姐救命！”林间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这事要是不瞒过去，以后被人深究起来，岂不是要挖开他脑子来看？
艾茗诗见状笑眯眯地抱起手臂：“惹麻烦啦？”
“不算麻烦，就是要姐姐帮我圆一个谎。”林间心急口快说道。
艾茗诗笑得更是深了几分，爽快回答道：“好呀。”
“不过我可不白干呢！”林间上午的话，立刻就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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