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众人小心翼翼地观看着两位归墟真人斗法之时，张长老自远处落下，拍了拍了略显紧张的徐长卿肩膀，轻声细语道：
“小长卿放心，你师尊不会输的...”
带着满是敬重的眼神同他们一起抬头观望醉道人这耐味寻常的一剑。
“你师尊可是曾经咱落云宗最强之人...”
随着徐长卿心头一震，醉道人的红尘尽对着那华英宫宫主落下，而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刺，众人可以清晰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惶恐。
“那庄正乾要输了...”张长老的声音再次幽幽传出。
只见红尘尽并未带有太大的声势与震撼，而是弥漫着一股万分悲凉的气息，那道不清的意味却让人感同身受。
仿佛感受到了时过变迁，流影如瀑，天上人间转瞬今夕是何年？
它代表着醉道人穷尽一生的一剑。
这是他的道途，同样也是他的领悟。
耳中似是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摇首出红尘，醒醉无时节。”
虚空踏立的醉道人缓缓收起了醉欲仙，将怀里的酒壶掏出又是猛猛地灌上了一口。
“咕噜咕噜...”
“庄正乾，老夫修为是没有什么精进，但斩你还不是信手捏来...”
待众人定睛一看，那华英宫宫主虽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徐长卿能确定的是对方那浩如烟海的气势已消失不见，隐约中能察觉到一股虚弱感自体内散发。
庄正乾面色毫无波澜，足足持续了数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道苦笑：
“老夫依旧不是你醉无生的对手啊...”
醉道人呵呵一笑：“你知道就好。”
若是不知情，还真以为二人是多年不见的故交老友在切磋闲谈，而徐长卿却能感受到师尊那一剑是如何的杀意凛然。
“没事，你可以将你衍剑宗其他宫主也带来，老夫看看还不能像以前那般以一敌五”
“毕竟你衍剑宗就喜欢以多欺少嘛...”
庄正乾闻言也只能嘴角抽搐一下，叹了口气嘶哑道：
“掌门让老夫与你落云宗传一句话...”
醉道人捂住了耳朵急忙道：“不听不听。”
“当今的时代早就不是落云时代了...你们不该拥有的东西迟早会被我八宗联盟取走，落云...把握不住的...”
醉道人虽捂住耳朵但还是听到了，他并不恼而是嗤笑道：“你也替我带给那东西一句话...”
“让他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庄正乾摇了摇头，大手一挥，身形消散在虚空中的同时号令道：“大乾退军...”
大乾军队连同国主闻言慌忙逃窜，生怕被那名落云宗当世真人屠杀殆尽，没过多久那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代表着曾经发生过一场壮烈的厮杀与斗争。
“落云宗万岁！”
“落云宗万岁！”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紧接着仅剩数千人的祥云军队发出阵阵欢呼声。
感受着嘈杂之声，徐长卿等人心里很清楚，他们赢了吗？好像并没有。衍剑宗麾下的军队随意侵犯一回便使得祥云伤亡如此惨重，多少将士们壮烈牺牲，又有多少人失去了家人...
初出茅庐的徐长卿这时才领教到八宗联盟的霸道与蛮横。
也同样领悟了，落云宗曾经是东域霸主，无人可敌也无人可欺，但现在不再是了...
“臭小子，愣着干啥呢？”
醉道人落在紧握着双拳的少年面前，打趣道。
徐长卿急忙拱手：“多谢师尊出手相救！”
醉道人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你谢为师作甚，徒儿被他人所欺，让为师的颜面往哪搁啊？”
闻言徐长卿摸摸了鼻子傻笑了一声。
“老夫就不与你们年轻人瞎掺和了，没事的话便早点归宗。”
醉道人在云素瑶与计少华身上了扫视了一圈，便腾空而起带着早已被救回的李大力消失在了天际。
张长老同样点头一笑，在众人恭敬的目视下离去。
“呼，可算结束了。” 绝代风华的男子撑了撑腰，时刻紧绷的身体终是放松了下来。
“小师弟，你有何打算，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如跟师兄潇洒潇洒去？”
可看到云素瑶眼神中的不善，计少华尴尬地咳嗽一声。
徐长卿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大师兄，你身上可有那千年玄冰矿？”
“有倒是有，你要它作甚？”计少华对此很是疑惑。
“我被那华丰剑宗长老一路追杀，偶然被一名前辈所救，师弟便答应她以一些千年玄冰矿作为报酬...”
“原来如此。”闻言计少华从乾坤袋中掏出了几块晶莹剔透的矿石。
“等回宗以后，师弟按照灵石比例补偿于大师兄...”
“哎呀，客气什么，拿去便是”计少华摆了摆手。
徐长卿接过道谢，对着自己小师姐温和道：“小师姐你们不用等我，我还得去将报酬交给那位前辈，毕竟答应的事不做，不是师弟的作风...”
云素瑶点了点头，握住少年的大手，檀口微张：“那小师弟你小心点，师姐在宗门等你...”
徐长卿拱手告辞后便脚踩着青云向着远处掠去。
望着远去的身影，计少华的声音幽幽传来。
“咳咳小师妹，此事有些蹊跷...”
云素瑶黛眉轻挑，哦了一声询问道：“此话怎讲？”
“呵呵，小师弟未让你我陪同，可知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
“他去见的根本不是什么前辈，而是女人...”
云素瑶闻言有些怒气一跺脚，顿时叮铃铃直响。
“小师弟不是那种人！”
计少华折扇摇摆间呵呵一笑：“小师妹呀小师妹，现在的你正好证实了一句话...”
“坠入爱河的女人会变得痴傻...”
此言一出，乳白色的灵力瞬间奔涌，伴随着一道怒意滔天的娇喝响彻云霄。
“计少华，你找死啊！”
......
徐长卿自是不知自己离去后发生了什么，而是一鼓作气飞了足足三百里，来到了处高山流水之地，深深吸了口新鲜口气，便将仙念传进了那柄冰蓝色的手镯当中。
顿时阵阵寒意伴着蓝光弥漫，那道蓝光更是冲出了天际，向着四周扩散。
徐长卿在等待过程中心跳不停的加速，那种紧张与惶恐感一直无法褪去。
仅半炷香时间过去，一道曼妙的但又处处透露着华贵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
目视着对方缓缓落在面前，她的每个动作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加快，当她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才感觉到并不是那么虚幻，此时的心跳邹然停止。
这般绝世的容颜，无论他看过多少遍，多少年，都会像初次遇见那般惊艳与沉沦。
他想就这么看着她十年、百年、千年直到永远，但永远这个词太过遥远。
迎着对方波澜不惊面孔下的疑惑，徐长卿这才缓过神来拱手道：“见过雪仙子。”
“晚辈将许诺于前辈的千年玄冰矿带来了...”
少年将怀中的晶矿拿出，顿时整个天地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望着晶莹剔透的玄冰矿，清寒真人似是轻笑了一下，虽是很细微但也被善于观察的徐长卿捕捉到，心中有些窃喜。
“本宫说过不必了...”
“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徐长卿缓解下情绪，正色道：“言之必行，行之必果乃是晚辈心中的‘道’！”
清寒真人凝视了少年数息，这才点了点头。
接过有些温凉的矿石感受一番，丹凤眉似是一挑，忍不住惊讶地夸了一句。
“倒是不错的天材地宝。”
少年闻言微笑：“前辈喜欢便好。”
清寒真人好似很珍惜自己的表情，突显自己情绪的神色转瞬即逝，于是恢复到平静轻声道：“还有何事？”
徐长卿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前辈可曾记得，晚辈想要请教前辈人字剑的修炼...？”
清寒真人明悟，点了点头。
“那便展示给本宫看吧...”
徐长卿急忙称是，发现扶摇并未在手，但也不慌不乱，手作握剑状将自身气势升腾。
随着一股悲凉的气息流动，更是伴随着一种身不由己的情绪自心中迸发，此时虽手中无剑，但更似有剑。
如今徐长卿对‘剑由心生’的领悟越发成熟与熟练。
凭借记忆，将初次见到清寒真人时偷学的剑招一一挥舞而出。
虽气势与威能相差甚远，倒是有着那么一丝神韵在内。
舞毕，紧盯着清寒真人的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他本以为清寒真人会说他好与坏，哪里不足哪里应该这般那般，可对方却轻轻道：
“你很孤独？”
徐长卿一愣，显然是对对方的语出惊人感到一丝困惑，心中思索了一番回答道：
“晚辈曾经有过那么一丝孤独...”
“可现在晚辈有了‘家’，有了师尊，有了同门师兄师姐，晚辈很庆幸也很快乐。”
“那你为何而修行？”清寒真人继续询问，她也不知为何今日的自己会对个小辈感到有一丝兴趣。
可能是因为当年随手救下了他，如今见到对方成了修士，成为了落云宗亲传而感到那么些许的欣慰。
“前辈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迎着雪仙子漠然的眼神，徐长卿一个激灵缓神，自己疯了不成，敢打趣一位当世真人...
“晚辈修行有两个原因，一是很想观一观这座天地间的山川大陆，赏一赏身为凡人所见不到的美妙风景...”
“二是，晚辈想有朝一日能平等地站在前辈面前，感谢当年的救命之恩...”
“也感谢前辈让我见到修士的风采，让晚辈心中有了追求向往的动力...”
“可似乎晚辈将事情考虑得太过简单了......没想到前辈竟是位归墟真人。”
清寒真人就这么听着少年的真心流露，也这么静静地看着少年那明亮温暖的双眸，一言未发。
徐长卿也同样鼓起勇气，与之对视。
也不知保持了多久，他听到了对方细微地嗯了一声。
“你也不必太过谢本宫，本宫出手救你也只是随手之劳。”
这回轮到了徐长卿沉默，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很杂，像是团浆糊一般，可他还是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敢问前辈高龄？”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突地想起小师姐曾告之过问询女性修士年龄是个很冒犯的举动，但此话已出也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地看向对方。
雪仙子不能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吧...
内心中不断祈祷，可对方却没有为此动怒。
“本宫自幼修道，已有七十余年...”
“七十多岁吗...？”徐长卿还未反应过来，啊不对，雪仙子竟然回答了自己？
七十多岁的归墟真人...
少年忍不住咂舌，这般天赋确实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怪不得雪仙子在东临有着那般名号与声誉。
“没想到前辈竟如此年轻，还有着这般惊人的天赋...”
清寒真人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长卿，问道：“你以为本宫多少岁？”
少年顿感汗流浃背，低头拱手道：“晚辈觉得前辈不过二十余尔...”
清寒真人并未因对方的夸奖与奉承而表现出任何波动，很有耐心地继续道：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可能是感到自己的雪仙子竟意外地平易近人，于是变得更加大胆：“敢问前辈可有心仪之人？”
此话一出，整座深山似有暴雪划过，令徐长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本宫一心求道，并未想过任何男女之事...你问这作甚？”清寒真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寒冷。
心中默念了句没有便好，然后便继续拱手恭敬地回答：“是晚辈冒犯了，晚辈只是有些好奇像雪仙子这般天资与美貌，怕是被无数年轻才俊追捧...”
清寒真人闻言，黛眉紧蹙冷冷道：“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听到对方的训斥徐长卿急忙称是。
“若再无其他事，本宫就先走一步...”
“你姓何名何？”
“晚辈姓徐，名长卿！”少年抬头望着腾空而起的清寒真人。
“徐长卿...”
“日后好好修行，莫要再胡思乱想，一心求道方是吾辈修士的正道...”
说完便一如既往地化作道霜白色的剑光，消失在了那遥远的天际。
徐长卿痴痴地望着高空，大声呼喊：“雪仙子，我还能与你再见吗？”
得到了却是空中鸟儿划过的飞鸣声，并未有自己所期待的回答。
可今日并未有像曾经见到清寒真人离开后的那种怅然若失，而是很开心，很满足。
徐长卿笑了，整座深山曾因对方存在而变得寒冷，如今却由少年和煦的笑容恢复了温暖。
再次见面时的怦然心动，是为了弥补初次遇见心脏骤停的那一刻。
那是我的心跳。
......
第一卷，初入修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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