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曲如沫所预料的一般无二，秦溯泱听到这些利害关系后脸色很是难看，她也懂得如何进退，知道何时威逼，何时好好规劝。
曲如沫招手命秦溯泱坐到自己身边，秦溯泱精神恍惚地走了过去，曲如沫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温声道：“泱儿，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姨母知道你一定不会让你母后为难的，你是西荣的嫡公主，心里有大局知道轻重缓急，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你母后失望，不会让西荣失望的，对吗？”
秦溯泱咬了咬下唇，埋着头，曲如沫也看不清她的神色。曲如沫瞟了眼她绞着衣袖的手，随即覆上。
秦溯泱身体微怔，缓缓抬头看着她。
“泱儿，如今在北陇只有我们二人才是可以相互依仗信任的，姨母自小疼爱你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姨母对泱儿的好，泱儿一刻都不敢忘。”
“我如今步若空谷，泱儿你不会不帮姨母的对吗？”
秦溯泱惊得抽回手，支支吾吾道：“姨母的恩情，泱儿作为晚辈自是要报答的，什么样的方式都好......只是王爷是我的丈夫，我不能让他陷于险地啊。”
曲如沫神色渐冷，斥道：“你当他是要共偕白首的夫君，他可有一日当你是他的枕边人？”
“姨母你......怎么会......”秦溯泱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手足无措，这件事自己从未与曲如沫提起过，就算是曲如泠来信询问自己的生活起居，自己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郑钰宣待自己很好，让她放心。
秦溯泱难以置信：“你派人监视我？！”
“泱儿你也别怪姨母这么做，姨母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孤身一人在辅城王府，要知道当初郑钰宣定下的人可不是你，照他的性子又会对你好到哪里去？更何况......”曲如沫扬唇笑道：“比起你，他似乎更喜欢画里的人。”
秦溯泱所有的心理防线顿时全然崩塌，踉跄几步瘫坐在地面上，满目悲怆寂然，潸然落泪。
秦溯泱毕竟是曲如沫的外甥女，见她这般难过，曲如沫心里也并不好受，她蹲下身环抱住秦溯泱，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姨母......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可我就已经输了......”秦溯泱抽噎着，“我不明白，明明是我喜欢的他，他根本不知道那画里的人姓甚名谁，更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早已有了婚约或是心有所属，为什么他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呢？”
“泱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不比任何人差，是他郑钰宣不识人。”
“姨母......如果......如果当初嫁来北陇的是秦溯汐，她也会过得和我一般吗？”秦溯泱渐渐止住了哭声，哽咽着询问。
曲如沫的手顿了顿，叹息道：“你们都不是那个人，又与谁会有所不同呢？”思量片刻后，曲如沫拭去了秦溯泱脸上的泪痕，定定地看着她，劝说着：“泱儿，，他既心里从未顾及过你，那你到底还在坚守些什么呢？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有一天回过头来对你有所垂怜，都不如亲自出手一搏。”
“出手一搏？”秦溯泱疑惑非常。
“郑钰宣如今之所以待你轻慢，不过是仗着他权势地位在手，若是他可以安分守己，做一个平凡的闲散王爷，没有了人脉权势，他便没有办法再找到那个画中的女子，你便也可以安安心心做那个守在他身边唯一的人了。”曲如沫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可秦溯泱早已沉浸在未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中，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可是......王爷最在乎的就是他手上的兵权和朝中人脉，让他放权放手......岂非让他痛心？”
“你要知道，有些安乐唯有平庸平凡才能享有。想要得到些什么总要相应舍掉一些东西，不是吗？”曲如沫言罢，望了望窗外的阴云阵阵，凝伫许久。她的眼睛犹如云松间的琥珀，灯火闪烁间透着淡淡的光芒，微弱不可查却在那一瞬可以熠熠生辉，要想藏住锋芒逆流而上，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甚是艰难。
可她没有选择，自己孤身一人前来，若是再没有了西荣的支撑，她在北陇多年的稳固将顷刻倾塌。
曲如沫眼神微动，缓缓道：“泱儿，要变天了，快回去吧。若是晚了怕是要耽搁许久才能启程了。”
秦溯泱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耳边是雨水打在马车壁上的声响，是不是会有风夹杂着一点点雨水卷起车帘飘落进来，打在她的手上。秦溯泱不禁打了个哆嗦，如今也是有了秋凉的意味了，看来今年的秋天会比往日冷许多。
秦溯泱伸手抬了抬帘子往外瞧，这场雨来的突然，许多人都准备不及，行色匆匆很是狼狈，也有些人坐在阁楼边望着阴沉沉的远处发呆。
这样的光景倒让秦溯泱想起来郑钰宣也总是喜欢下雨天，特别是秋天的雨，他总是在廊前默默伫立着，神思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他也从不知道自己也在角落默默注视着他......
自己一直在猜想他在想些什么呢？实在想什么事情，还是......在想一个人......
回到府上。果然，郑钰宣静静地看着顺着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坠落在水潭中留下刹那水花，随即平静，周而复始始终如此，他却看得出神，不知疲倦。秦溯泱也知道，他看的是景，想的是人。
秦溯泱也不想自讨没趣，抬脚准备绕道回自己院子里去，没想到郑钰宣会叫住自己。
“回来了？”他嗓音沉稳好听，寥寥几字，秦溯泱却格外贪恋他此刻少见的温柔。
“是......”秦溯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样的情景自己曾幻想过无数次，可到这时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却笨拙得像个孩子，她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终于吐出几个字：“王爷用过晚饭了吗？”
话一出口，秦溯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问了这种蠢话，这天色都有些晚了，郑钰宣肯定都用过了，难不成还等自己回来一块儿不成？
“未曾，等你回来一起用。”郑钰宣竟对自己笑了，秦溯泱惊诧得张了张嘴唇，终究是没有说出半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怕自己多了几句言语会惹恼了郑钰宣，这一切就是镜花水月，破镜难续。
秦溯泱如梦一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主厅，怎么坐下来的的，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周围也是雾蒙蒙的，自己只看得清走在她前面的郑钰宣的背影。
自己好像就是这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看了多久了，总觉得会这样下去一辈子，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可自己心里总是不真实，觉得不安。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地言语，可是秦溯泱觉得内心很宁静很满足，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没有那么浓烈炙热却也不似从前二人之间那般冷淡。
这一刻，秦溯泱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那样容易满足......
趁着奴仆收拾的间隙，郑钰宣擦手后，询问：“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回西荣一趟了？”
秦溯泱怔了怔，瞬间又反应过来，回答：“是，马上便是母后的寿辰了，我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她抬眼看了看郑钰宣，见他微微皱眉，面色不明，怕是在想怎么推脱不和自己一同前去，心里有些许苦涩，也不想让他为难，只赶在前面说：“王爷最近诸事缠身，已经很是疲惫了，臣妾也不想让王爷因为这点小事劳心劳力......我想母后他们会理解的......”
“今年我和你一同回去。”郑钰宣没等她说完便开了口，秦溯泱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有些在颤抖。
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吗？他方才说的是要和自己一起回西荣吗？不对，一定是自己刚才在宫里曲如沫对自己说的话太多，自己还没有清醒。
秦溯泱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脑子更清楚一点，却听到郑钰宣调侃的笑说着：“怎么？本王不去更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秦溯泱彻底醒了，不是在做梦！她又是一顿摇头，继续道：“你其实不用勉强自己去的......”
“你好歹是嫁来做了辅城王妃，又是西荣的嫡公主，不陪你回去也不像话，再说，你母后于我而言也是长辈，总不能落得个不孝的罪名吧？”虽然郑钰宣字字句句不离规矩道理，但秦溯泱还是开心的，毕竟只要他愿意和自己在一处，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按理说，秦溯泱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自打她知道郑钰宣心里有其他人，而他连这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己是绝望的。
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人都能让郑钰宣为了她每日作画，每日思念追寻，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出现了，被郑钰宣找到了带到了身边，自己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秦溯泱从小看到自己的母后是怎样小心翼翼生活在林栖的阴影之下，如何在秦自铭面前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她不想那样过完她的人生，她也不想让像林栖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在郑钰宣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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