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娆收回目光，敛眸道：“你说得对，他们......一定会相互扶持。”
天色渐渐阴沉，白昼恍如夜幕。
两人今日沿着石子路走了许久，也聊了甚多。这样的光景，让余娆觉得似乎是回到了刚进宫时与她相聊甚欢的场景。如今一切都和当时情状相类，但却又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临画斜眼瞟了眼暗处，偷偷扯了扯余娆的衣袖。余娆微怔，已经到了吗......
“这么一聊我都差点儿给忘了，前些日子我整理旧物的时候找到了之前我寻了许久的一个流云珠串，从前那时候便是想要送予你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有时候还真是有意思，你一门心思想去找的时候它偏是像在与你躲藏一般，你逐渐忘了不刻意去找的时候，它便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你眼前。”余娆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苏沁砚柔柔注视着她，轻笑道：“是啊，人一旦放在执念，眼前的迷雾便会烟消云散了。”
她这一句话，让余娆刹那间几乎要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可她看自己的眼神仍旧是那样干净澄澈。或许是内心作祟，余娆的眼神开始有些躲闪。
“这天色怕是马上要下雨了，我让临画带着临眉去宫里取，我便陪你在这廊前站站，也省得你来回跑，这一来二去怕是真的要淋雨了。”余娆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在苏沁砚的注视下，自己只会觉得羞愧不安。凭什么总是在自己觉得对不起她，她......也未必实心实意对自己......
苏沁砚眸光中似有什么闪烁了一下，看着像是悲悯哀伤，很快便消散了，余娆几乎要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却有什么在猛烈冲撞自己的心口，要夺命出逃。
临画很快回应：“娘娘，那流云珠串当时您找到之后说要自己好好收着，奴婢也不知道......您是放在哪里了......”
余娆闻言出声斥责了几句，苏沁砚依旧是平日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阿娆你也别生气，这件事她们也没有错。不若还是你回去找吧？既然是珍视的东西还是自己去拿才更稳妥吧？”
余娆本以为会好一番解释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撇清关系回宫，将苏沁砚一人留在这里。可是她却自己松了口......
“那......我便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好，我在这里等你。”苏沁砚短短一句话，对余娆来说就像是救赎，看着她那样平静的笑容，余娆险些要落荒而逃，可还是强撑着脚步，看似稳稳当当地往回走，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究竟有多紧张，甚至还有点滴难受的意味夹杂其中。
真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许几日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没等余娆走几步，便听见身后苏沁砚隐忍的声音，她内心千万般挣扎，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看。
浮意手中冰冷的匕首刺穿了苏沁砚的胸膛，她原本嫣红白皙的皮肤霎时间变得惨白，因为毒发时间已至，嘴角也有乌黑的血淌出。
天际乌云压得低沉，闷雷声似乎就在余娆的头顶滚动着，让她一阵心悸。
苏沁砚潋滟如水的眸子缓缓看向余娆，没有恨意也没有哀怨，甚至是宽宥的神态。
余娆迅速别过身子快步离开，脚步也渐渐跑了起来，拼命想要逃离这一切。
雨势渐猛，沉重的雨滴打在余娆的脸上，也因着她小跑的动作更让脸颊生疼。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可冰火交加的触觉告诉自己，她心里是难过的......
余娆也猜想过此事一罢，她会是怎样的心境，可能会内疚，会害怕......可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难过......
卫旻玦压抑许久的怒火再也无法掩藏，看着在自己面前笑得逐渐狰狞的余娆，立马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毫无保留的加重了力道。窒息感来得太快，余娆都来不及出声，便已经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王爷！王爷——求您放过我家娘娘吧！娘娘她是真的无路可走了——”一直焦急等候在门外的临画听到瓷瓶碎裂的声音便立马冲了进来，见到了眼前这一切迅速抱住卫旻玦的手臂苦苦哀求。
余娆已然很难喘息，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冷声道：“卫旻玦，皇上一日不下旨，本宫仍旧是皇后！你不能杀了本宫。你没有这个权利！”
“呵，你是太轻视本王，还是高估了父皇对你的感情？让你有这样可笑的奢望！”
余娆目中霎然而过一丝惊诧和绝望，颤抖道：“他竟......”
“你的命早就不值一提。”卫旻玦一句话使余娆的身体瞬间犹如堕入冰窖，眼神也逐渐空洞，渐渐连起初还尚存的一丝挣扎也随之悄然散去。
“王爷——王爷您先冷静。”秦溯漓见卫旻玦许久未归，怕他真的一时之怒动手杀了余娆，便赶了过来，果真便是如此。
卫旻玦见到秦溯漓紧张的面容，手上力道蓦地松了松，却依旧没有放开对余娆的钳制。
“阿漓，你怎么来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你快回去！”卫旻玦不想让秦溯漓见到这样的场景，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勃然大怒杀人的模样。
秦溯漓拼命摇头，眼中俱是恳求之意：“王爷，你听妾身的话，先松开皇后娘娘。”见卫旻玦仍是听不进去她的话，继续劝道：“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败局已定，他们是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王爷要报仇都不急于这一时，不若先听妾将话说完，再处置她也不迟。”
秦溯漓的手缓缓覆上他的，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卫旻玦方才紊乱的心神开始变得平静，也慢慢放开了手。
临画连忙扶住早已没有了力气的余娆，战战兢兢地望着卫旻玦。
秦溯漓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余娆，低声耳语道：“父皇虽然明意于你说将处置皇后的权利交给了你，可这毕竟是父皇觉得自己临危之际向你交代的后事。仔细一想，这些话的意思未必是让你现在就立刻处置了她，或许是有另外的意思。”
“另外的意思？”
“若是你今日是以敬都王的身份处置了皇后，这件事必然瞒不住，皇后纵然有罪，但终究是皇后的身份不是罪人。朝臣得知必然会引起对王爷您的不满。现下的情状，父皇只有您一个皇子了，必然是您继承大统，这件事必然会成为您登基后的诟病，今后在史册上也会留下一笔。”
秦溯漓的话句句在理，卫旻玦也冷静了下来，思路渐渐明晰，执起她的手长叹了口气道：“还好有你在，我差点儿又酿成了大错。”
秦溯漓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妾身明白王爷的这些年的苦，一时悲愤也无可厚非。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下最要紧的是向父皇请旨才是。”
她说的没错，即便卫誉如今身体已是不济，但是终究已然是天玥在位的皇帝，现在余娆毒杀苏沁砚又用刺杀来掩盖真相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自然是要卫誉亲自下旨后。他才能够有所行动。
卫旻玦拉着秦溯漓便准备离开，临走前余光瞟了一眼余娆，冷清道：“皇后娘娘放心，本王自是不会要你的性命。即便是父皇下旨要取你性命，本王也会从中好好劝说一二。”
“你......”余娆竭力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
卫旻玦抬头看向殿外，凤鸾殿西侧苏沁砚曾经居住的寝宫方向，眉头渐渐舒展。
“就让你这么死了，那我母妃毒发的锥心之痛和一刃穿心的疼痛岂不是白受了？本王会让你好好活着，有本王活着的一日便有你余娆的一日，就算日后本王天命不济，还有子子孙孙替本王好好看着你。所有的痛苦，本王会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返还给你。”
“卫旻玦——”余娆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扑过去，卫旻玦伸手推开她，护在秦溯漓身前，随即转身离去。
余娆的声音悲痛绝望至极，响彻整个殿宇。
如今她只想一死了之都成了奢望，呵呵，想必卫旻玦就是利用了她这一点。她骄傲了一辈子，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只想在最尊贵的时候死去，可卫旻玦偏不让她如愿，必是要让她声名狼藉地活着，这样的生活比让她死了更为痛苦。
余娆看向殿内烛火盈耀处，轻笑出声：“呵，你看见了吗？你儿子和你可真不像。”
“娘娘......”临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心里既是担忧又有几分害怕。
“你若有你儿子一分的骨气，也不至于死的那般早。”
“你死便死了，还让我知道什么真相！想让我带着愧疚过完一辈子吗？你休想！我余娆生来尊贵，没有人值得我去低头！即便是他卫誉也休想！”余娆突然冲到大殿没扣叫嚷着。
临画吓得连忙拉住她，哭求道：“娘娘别说了，这是死罪啊——”
死罪？若真能死得一了百了，倒也算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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