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泱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看向桃灼的眼神也颇有些疑惑和不解。
“你......你不记恨我？”
桃灼淡然笑着：“就像你说的，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又为何非得将这个罪名安到你头上？”
她说的这样理所应当云淡风轻，秦溯泱失笑：“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桃灼敛眸：“即便你是骗我的，我也不想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毕竟......该受惩罚的人也已经受了。对于你，我从前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便是了，也没必要非要与你将过往的事争个黑白。”
她居然跟自己道歉？秦溯泱被这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神更加迷惑懵懂了。
“我一向觉得人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不懂爱恨嗔痴，日后对旁人生了怎样的感情，不论好坏都是受周边人的耳濡目染。可我虽这样说，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洁身自怜，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桃灼释然地望着秦溯泱，秦溯泱也略微有些羞愧。她说的不错，自己从前那般张扬跋扈，虽说少不了曲如泠在自己耳边念叨灌输的原因，但自己也还是没能秉持本心。
桃灼见她如此，出生宽慰：“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让你难堪，只是阐明我的想法而已。我从前也有不懂事的地方，当时年纪小，事事也受不得委屈。所以每次你找我麻烦的时候，我也不依不饶地要还回去，所谓冤冤相报便是如此了。”
说着桃灼便想起从前的点滴，不禁轻笑出声：“不过有时候想起来还真有些怀念那个时候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好像印象里只有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生动跳脱的。”
也是自那以后，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掩去了眸光中的灵动雀跃，将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自己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事情和谋算。
想想那段日子，还真的是很累很累......
“其实那时候我们各退一步，说不定就会是很圆满的结局了。可惜我们都明白得太迟......”桃灼从袖中那处沧溟玉簪，指腹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精妙的纹路。
秦溯泱看着她手中的簪子，轻叹道：“说来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却是不同的身份和经历。”
“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一般无二，可骨子里本就是千差万别的。就像这沧溟玉簪本是王室贡品，可偏偏当年秦自铭赏给了我爹，后来便到了我手里。世人都以为这沧溟玉簪只有西荣王女才会佩戴，可谁又会想到这个规矩竟被我给打破了呢？”
桃灼将发簪戴好，从前顾怀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将簪子随便佩戴，是因为怕有心之人再次害自己，可如今居心叵测之人的手再也没机会伸到自己面前，便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
再说，这根簪子于自己而言从来都不是意味着王女的身份，而是姚子量和林栖的亲生女儿。
秦溯泱泯然笑道：“你说的不错，世事本就是变幻莫测，不是你我可以可以轻易言会的。”
话罢，秦溯泱偏头瞧了一眼郑钰宣，又将目光落回到桃灼身上：“今日来得匆忙，也来的不是时候。改日我们再好好相叙，今日便先告辞了。”
秦溯泱离开的时候经过郑钰宣身边，却没有再多余去看他一眼。
自己糊涂了太久，对于一个心思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来说，她多看一眼，多纠缠一分也都只会让对方徒增厌恶罢了。
她不该因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丢了自己才是，也希望自己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桃灼侧目看了眼还站在自己身边若有所思的郑钰宣，淡淡道：“王爷其实不必这样大费周章跑过来的，我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也算得心应手。王爷身负北陇重任，不该为女子闺阁间的琐事来回奔波而误了大局才是。如今王妃也已经离开，王爷再待在这里，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民女被说闲话倒是无所谓，毕竟也不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可王爷是千金之躯，若是凭白受了市井百姓的言辱，可就是给您平添烦扰了。”
郑钰宣眼中心思闪烁，桃灼看得见他神色愠怒，也知道自己一再触碰他的底线所带来的后果不会让好受，可她没办法为了苟活而妥协憋屈地活着。
她从前已经为了林栖在冷宫中百般忍受，如今既有机会重活一次，便不会再将心思浪费在违背心意这种事情上了。
“你每一次的话都说的这样漂亮，听着像是为别人考虑得再周到不过，可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在将我推开。”
郑钰宣眸光一沉，双手死死抓住桃灼的肩膀。这段日子因为病痛折磨，她消瘦不少，郑钰宣的手刚一触及她时便感觉她身上都没几两肉一般，瞳孔深处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愣怔，很快便是一片死寂冰冷。
都是因为顾长淮不是吗？哪怕她病了也是因为日夜想着顾长淮，自己还在疼惜她些什么？
他力道极大，甚至丝毫不考虑桃灼身上的疼痛。桃灼虽肩膀处被他扣得生疼，但却也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没有因为疼痛吭声求饶。
清羽看出了桃灼的不适，连忙上前抓住郑钰宣的手臂，求道：“王爷息怒，小姐她还在病着，您别伤着她了！”
清羽的话让郑钰宣稍稍回归了一丝理智，他突然松开手，桃灼身体失去重心，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清羽连忙扶住她。
“本王以为你看到那些画，会有所动容。”
“王爷垂爱，桃灼感激，却没办法给王爷回应。”桃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继续道：“秦溯泱花了两年的时间明白了是非对错，王爷睿智，却依旧看不清。”
郑钰宣自嘲地笑道：“我一心喜欢你却也是错的吗？”
他看向桃灼时的眸光皆是沉甸甸的感情，可偏又是这样的一分沉甸，让桃灼惧怕甚至窒息。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算错。可是你真的喜欢的是我吗？现在的我？”桃灼反问。
郑钰宣目露错愕不解。
桃灼继而道：“你拼命在我身上找秦溯汐的影子，在你心里我就应该是秦溯汐的样子，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人的事实，却又试图将我强行变成从前的秦溯汐。可你不明白，你所希望看到的我，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模样。”
一辈子都不想吗......
郑钰宣眼中难掩痛色，幽幽望着桃灼，似乎还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未果，他垂眸缓缓闭上眼，将心中的失落全数掩埋，酝酿半晌想要再摆出平日的淡然轻松，却发现自己嘴角有些许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起风了，你大病初愈也别在外面站太久。我军中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今日这三三两两的好一番折腾，桃灼也委实觉得身心俱疲，只想回屋蒙头就睡，谁也别想把自己叫起来。
桃灼转身便要回屋，走了几步却发现清羽并没有跟上来，只见她依旧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郑钰宣离开的方向。
他人都没影了，清羽却还是痴愣愣地瞧着。
桃灼暗自叹了口气，说起来无论是郑钰宣还是顾怀都还真的是挺招姑娘家喜欢的。
这两个人前一个好像心怎么也捂不热，另一个瞧着春风和煦，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可偏偏是这样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却都在男女情爱这种事情上给自己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烦。
“回神了。”桃灼在清羽眼前挥了挥手。
清羽醒过神来，见桃灼一脸戏谑，被她窥见心事，不禁红了脸。
“小姐......”
有时候桃灼想，人们都说良缘是上天注定，可为什么既然是命中注定却让那么多人弯弯绕绕这许久才能够碰到命定之人，这途中又可能会一腔深情错付。若是能够一开始就明确自己对的人是谁该有多好。
看来还是这月老他他人家太闲了些，一团红线打了结到现在都没解明白。
“你喜欢他，想过让他知道吗？”
清羽噎语：“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王爷心里只有小姐，奴婢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再说，就像秦溯泱方才说的那样，自己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又怎么能肖想辅城王。
这世上痴男怨女还真是不少，从前的江萦、秦溯泱、孙菱悦还有如今一个清羽。可她们中最快放过自己的便是江萦了，她性子活泼，一段喜欢陷入的快，走出来也很快。
其实说到底是因为江萦是幸运的吧，毕竟她身边一直有一个不离不弃，又愿意在她心里有旁人的时候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的梁铎，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为这样的深情打动。
“即便没有我，你也知道想要接近他不是易事，不是吗？”桃灼轻声说。
清羽淡笑道：“奴婢知道，可喜欢了便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王爷每次来觅箩庄都是为了来看小姐，可奴婢能够看到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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