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火铳声震耳欲聋，战场烟雾弥漫，尸体横七竖八。
林威此刻在前锋队伍里，而且为了避免火铳过热报废，前锋已经换了一批人。现在教他们记忆中的战法，数个三三制叠加，其实就是两翼攻击、中间掩护。
这种战法明军投入人数不多，攻击也不快，女真人却无法冲杀，山梁间互射又处于下风。
但他们绝不后退，以送人头的方式缓慢缩短双方距离。
林威在山头一直对前面扫来扫去，眼神中满是疑惑。
秦祚明嘭得一声爬到身边，“侯爷，再过去两个山头就是谷地，我们距离兔头山还有七里左右，再攻击一个山头兔头山要来接应我们了。”
林威闻言向远处的山顶看去，望远镜中毛文龙的传令兵使劲挥舞两面巨大的彩旗。
“让后队跟上来，我们冲下对面山头。”
秦祚明正要离开，林威叫住他，“等等，记得把战马全带上，不得放弃，更不能杀掉。”
秦祚明显然已经计划杀马了，没想到这样的命令，顿时退回来，“为…为什么？带马很不方便。”
林威没有解释的欲望，“为了让你活着，马上执行命令。”
秦祚明走后，林威原地趴在土堎上，心中默默赞叹，皇太极啊，老子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这么毒辣，竟然想活捉老子，竟然想逼老子做反贼搅乱天下，以便女真安然发展。
千百年来，游牧民族一直是部落实权分封，从未形成真正的集权王朝，强大如成吉思汗也一样，他一去世，大蒙古国瞬间分裂成几个汗国。
记忆中的皇太极却战胜了这个千百年的顽疾，女真融合统治汉民，成功团结所有人，避免出现蒙古一样的结局，为多尔衮进入中原打造了一个权力相对完善的王朝架构。
建州女真的起家过程很励志，从山中小寨到八旗汗国，努尔哈赤只不过抢了个地盘，‘造房子’的才是皇太极。
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耐心和驭人之道，不得不说，皇太极是个成功的皇帝。
与‘皇帝’耍计谋，自己不知不觉又落了下风。
秦祚明很快回到身边，“侯爷，兄弟们都上来了，留下三百人牵马。”
林威突然起身，指着前面沉声说道，“对面都是火铳兵，皇太极在消耗我们的火药，但他并不是为了杀我。全体上刺刀，交替掩护进攻，一口气冲到最后一个山头，看看皇太极的反应。”
一声令下，明军大吼一声，从山脊两侧齐齐杀过去。
对面的火铳兵本就死伤了不少人，看到明军又来赫图阿拉那一套，后面的督战队根本无法阻止逃跑，明军以更快的速度突然来到山谷前的最后一个山头，与兔头山隔谷相望。
山谷中无数面对兔头山警戒的两蓝旗士兵，但看到明军突然冲过来，呼啦一声向两侧奔跑，顺利让开双方汇合的道路。
这下秦祚明也知道有鬼了，“他们连我们两千多人都挡不住，却不怕咱们汇合，皇太极准备围山困死我们？”
“不，皇太极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他在告诉我，他是皇帝，我们还需要杀更多的人。”
“这皇帝也够狠，女真会死多少人？死光了还是女真吗？”
“皇帝哪个不狠？但你好好想想，我们还能杀多少人？若皇太极一直不露面，山上的火箭溜也没用，顶多杀一万人我们就得撤，那样的话…他就打败我了。”
“打…打败？”秦祚明难以理解这是什么判断标准，犹豫说道，“就算这次败了，三个月后东江还能来一次，一年来四次，女真能撑多久？”
林威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祚明兄长，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当皇帝的潜力，这个世界真是混蛋啊，总是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操控人心，进而掌控天下百姓。”
秦祚明瞬间如遭雷击，警惕得左右看看，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林威无聊挥挥手，“让兄弟们下山到兔头山汇合吧，我们只有两天的干粮，那些马够吃五日，带马上山，才能让皇太极放弃围困我们的想法，逼他来进攻，逼他来现身。”
北面的山头，皇太极的身边这时站着阿敏、多尔衮，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德格类放开通道，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全部进入兔头山…
皇太极露出一丝浅笑，“二贝勒，十四弟，林威是个天生的将军，这一招朕落了下风，让火铳兵去消耗弹药，潜藏目的是为了让林威抛弃战马轻装入山，如今他们的补给与我们相同了。”
阿敏轻哼一声，“大金也可以杀马，比他们多五天的粮草。”
皇太极扭头看他一眼，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又转向面色铁青的多尔衮，“十四弟追了林威一路，有什么感悟？”
“作战不是为了作战，这样的将军令人讨厌，汗兄只要不露面，他就没有冲锋的目标，还是瞎折腾。”
“哈哈哈~十四弟很聪明，林威一开始根本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一次军事奔袭，但他一到赫图阿拉就告诉我们他来了，显然是居心叵测的以身为饵钓鱼。二哥和额驸败了，却让林威有了更大的目标，他很贪心，一次突袭作战下来，竟然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大金。
朕偏偏不如他所愿，明军就算突围而去，东江也无法继续进攻，无关乎实力，一切决定因素在京城，林威处理不了明朝皇帝，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抽冷子来一下的突袭作战无功而返，丢人的是他。”
“小弟不这么认为，明军攻陷赫图阿拉还能全身而退，我们丢人心。”
“所以还得杀一场！至少让明军留下八成，这是我们的底线。”
多尔衮一愣，听出皇太极话里的冷意，差点如同代善一样打个冷颤。
皇太极没等他的反应，淡淡笑着道，“兔头山很大，毛文龙是为了便于防守，但他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山上没有石头，反而有很多树木，他们来不及构筑防御，森林会抵消他们的火器射程优势，明军把自己变成了瘸子。让勇士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今晚天黑后，四面八方同时进攻，但注意保持安静，一定要沉默偷袭，让明军无法判断规模。”
“小弟认为兔头山的明军一定不少于五千人，他们在故意隐藏实力。”
“没关系，火器的优势在于动，无论有多少人，不可能同时守三道山梁，这可是六面防御，近战我们更有利。”
多尔衮眼珠转了一圈，“那他们反冲锋呢？”
“十四弟又绕回来了，放心吧，那样只有林威能出去，他会把明军的性命全留下，还是败了。”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小弟明白了，今晚一定奋力杀敌。”
皇太极笑着点点头瞥向阿敏，后者冷哼一声，“用计太多必被反噬，说到底靠的是武力。”
“一战打败六万人的武力？二贝勒见过吗？这里可不是赫图阿拉，林威不可能凭借火器冲过关墙，只要他冲，兔头山到新安堡西边一百多里，到处是明军埋骨之所。”
“哼！”阿敏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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