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目送着儿子开车一溜烟地跑远了。虽然他隐晦地告诉儿子，自己赚了一笔钱，让他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拿钱。但是，高海洋并没太在意，而是让他早点娶个媳妇回家，省得后半辈子孤苦伶仃的。也许在他的心里认为，自己这个爸比，就那个工作，能赚几个钱？
高卫国又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论是开车还是其他方面。没事的时候去看看爷爷奶奶。
自己开车回到家，家政服务员的清扫工作已经基本进入收尾阶段了。果然花了钱就是有效果。家里窗明几净的，地板都能照出人影了。
高卫国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签了验收合格单。家政服务员给他留下了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背面写着几个大字：专业家政服务。
看来家政公司的队伍也不稳定啊！不过，这种私下揽活的事情也无法避免。顺嘴问了一下价格，果然便宜不少。
只要对自己有利，没有人会傻到去维护所谓的“道义”。
高卫国决定下次直接找她清扫，能省钱，它不香吗？
中午跟儿子美美地吃了顿饭，高卫国的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小睡了一觉起来，忽然想起高海洋说，邓春风关了几家店。他记得其中之一，在大学城附近的店，应该是前小姨子李淑贞在经营的。想当年，因为高卫国两口子离婚的事情，李淑贞跟姐姐吵了好几次。明显是站在高卫国一边的。
李淑贞当年接替多病的母亲的班，进了化工厂工作。后来找了一个本单位职工结婚了。婚后没几年，化工厂发生了一次重大氨气泄漏事故。李淑贞的老公李二强被毒气熏瞎了眼睛。后来几经辗转治疗，也只是有些光感，基本等于废了。
工伤赔偿那几个钱都被公婆拿去养老了。从此以后也没有了联系。
小姨子也是个要强的女人。这一点跟她姐姐一样。她咬着牙坚持着，虽然家庭生活一直比较困难。不过也因此，在那个下岗如潮的年代，她得以保住了工作。
一直到十年后，企业破产买断了工龄。一家人彻底没了收入来源。
邓春风那时候有了好几家店，李淑贞于是给妹妹承包了一家。那时这家店还不算大，位置也有些偏。高卫国还曾经特意带人去捧场。后来城市外扩，这一片建成了大学城，店面也进行了升级。这些年，李淑贞倒也赚到了一些钱。和高卫国也偶尔有联系。
高卫国决定开车去大学城那边转转，反正自己也是闲着无聊，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一届的大学毕业生马上面临着毕业季的到来。他们大概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学四年，差不多在家上了三年的网课。同学都成了网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整个大学城附近就显得很萧条，绝大多数商家都关门歇业。
李淑贞的饭店原本属于位置上佳的，在一所大学正门斜对面大约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主打川蜀火锅。三层的门面房，面积足有近五百平米。现在关门多日，连门楣上原本朱红色木刻的“川蜀人家”的牌匾，都显得灰突突的。
这一条街几乎都是这样关门歇业的状态。只有街角处有家大型连锁商超还在营业。高卫国找了个停车位，刚要下车，就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推着个购物车走了过来。车里几乎装满了各种物品。
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前小姨子。
高卫国原本不想喊她，谁知李淑贞的尼桑骐达车就紧挨着自己的车。
与其等着被发现，不如主动打招呼。
“淑贞，这么巧遇到你。”高卫国探出车窗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姐夫？”李淑贞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高卫国。
“我路过这边，正想进去买瓶水，没想到看见你走过来。”高卫国解释道。
“买水？路边有的是小超市啊。”李淑贞随口说。心里想：“这里超市能便宜五毛钱，倒是符合姐夫抠门儿的性格。”
“创城呢，到处抓违章，不方便停车。”高卫国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最近几天，顺城在搞“创城运动”。据说检查团马上就来。
高卫国那个住宅区，车主们在路边停车十几年了，突然被贴了罚款单。气得车主们咬牙切齿地骂。原本早、晚都有菜贩们在小区附近摆摊，新鲜的蔬菜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可是，这几天也被城管们追得纷纷四散而逃。那些买不到便宜菜的大爷大妈拄着拐杖也在骂。
“也是。”李淑贞说，前天我去早市买菜，没想到根本没几个菜贩子。菜没买到，车窗上贴了一张违停罚款通知。白白损失一百块，md。
“呵呵”高卫国心想，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就遇到了苦主。
“刚才路过你的店，歇业了吗？”高卫国问。
“学生们一直放假，哪里有生意？房租只涨不跌，只好关门大吉。”李淑贞说：“我今天也是过来检查一下门窗，别被拾荒的撬了锁，下个月还要交还给房东。看到这个超市在打折，所以顺便买点日用品。”
“干嘛不现在就交回去？”高卫国问。
“提前交回去，房东也不退钱，懒得跟他费口舌。”李淑贞做事也不拖泥带水。
“二强现在咋样？”高卫国听说张二强现在的状况不怎么好。
“当年毒气伤了大脑，现在越发严重了。又瞎又聋，老年痴呆一样。”李淑贞叹了口气说。
“这些年苦了你了。”高卫国对这个小姨子还是很佩服的，这么多年守着残疾老公，不离不弃的。虽然也有传言说她外面有男人，但是，能做到这样，已属不易。
“小佳呢？毕业了吗？”高卫国问。
张嘉佳是张二强和李淑贞的独生女儿，上大学学的是空乘专业，办升学宴的时候，高卫国还去随了两百元的份子钱。记忆中那个懂事的，高高瘦瘦的女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九月份开始上机实习了，被航空公司提前录取了。”说起女儿，李淑贞露出了笑容。
“那真不错，海洋还待业呢。”高卫国说：“都不如他妹妹懂事。”
“那能一样吗？人家有个好爹。”李淑贞说话不过脑子，说完了才觉得不对，有钱那个是后爹。她面带尴尬地对高卫国解释说：“姐夫，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没事儿。”高卫国知道小姨子有时候嘴快，说话不走心。
“我没买水，你快去买吧，我也该回去了。”李淑贞说着，开启后备箱往里面装东西。
“我帮你吧，正好把车给你推回去。”高卫国说着也动手帮忙。
李淑贞买的东西，有几大包的成人纸尿裤和一次性整理垫。这分明就是给张二强准备的。看起来张二强的情况确实挺严重。
“不行就给二强找个看护吧。你一个人太辛苦了。”高卫国的心里有点难受。其实张二强现在应该也是活得很痛苦。当年那个壮得牛犊子一样的小伙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只是因为大脑受损，无法自主思考和行动。否则，自寻短见也不奇怪。
“全职看护太贵了。就二强这种的，一个月最少要八千块。贵一点的都要过万。”李淑贞一边往车里放东西一边说：“佳佳现在还没挣钱呢，每个月还要三千块左右的生活费。这对于一个空乘专业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最低标准了。现在的化妆品，贵得要死。”
“你的店关了，下一步怎么打算？”高卫国问。
“还不知道呢，我想独立，不能一直靠着我姐。再说这几年她也很难。”说到这里，李淑贞看着高卫国说：“姐夫，如果有机会，你劝劝我姐吧。老邓这些年基本当起了甩手掌柜，我姐这个人有时候太激进了。这次在省城搞这个旗舰店，资金缺口太大了，她也不听劝。”
“缺口大她还弄？那不是找死？”高卫国没想到情况这样严重。难怪给儿子买二手车。
“顺城的经济情况太差了，饭店盈利越来越少。这三年根本就是在赔钱硬撑着。”李淑贞叹气说：“我听说她要融资，怕她搞不好要出事。”
高卫国吓了一跳，忙问融资是怎么回事。可是，李淑贞也不知道姐姐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只是听说在跟省城一家金融公司在合作。
“你姐基本不跟我对话。你记得抽空多了解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高卫国说着，拿出手机，给李淑贞的微信转账一万块钱。
“你干嘛给我转钱？”李淑贞查看手机问道。
“我现在用钱的地方少，你收着吧。就当我给佳佳赞助的生活费。”高卫国心想，我如果给你转多了，怕你不敢要。
听高卫国说到女儿，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李淑贞不再坚持，道谢以后收了钱。
高卫国目送着李淑贞驾车离去，想起那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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