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朝夕用了一秒钟哀悼她的命运和初恋。
这样也好，过往可以统统埋葬了。
“姜妹夫……不对，丁妹夫，你真的不准备杀我？不挖我的心刨我的肝？我自我感觉还是挺新鲜的。”她唇角抿了抿了，笑了。
丁嘉楠也笑，轻轻摇头，“当然不会，我更喜欢活蹦乱跳的你。”
“行，我睡会儿，过两个小时你叫我，给我做点好吃的。”童朝夕轻快地说完，闭上了眼睛偿。
丁嘉楠在床边站着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久，低声说：“指望他救你吗？”
“不指望，男人都这德性，死心了。”童朝夕睫毛翕动，淡然说道撄。
丁嘉楠笑笑，手指滑过她的眉心抵达她的唇峰。
童朝夕只当他是段枯木。
僵了几秒，他走了。
童朝夕轻轻地舒了口气。拼演技这种事，真的还要一点儿爆发力。她得淡漠一点，再淡漠一点，一切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他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下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到了第几天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她这一路上，半步都未能离开她的房间半步。除了解决必需问题，她的活动范围就是她的床。
还有，她觉得丁嘉楠是不是不行，以前不碰她，现在对她还是没啥热情。正常男人不应该这样……你看看晟非夜，看到她就跟看到了一块鲜香的肉似的，恨不能嚼得渣都没有。丁嘉楠他是怎么做到当一个“伟大的柳下惠”的呢？
还有，若真的不行，晟木槿的孩子又是从哪里造出来的？
她抬头看看星光，安静地跟着他上车，一路前行。
这是乡下。
她们换小艇，行了半个小时在一个偏僻的码头上岸。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应该是越南。沿途的房屋建筑是越南的风格。她在旅行画报上见过这种样子的乡村房屋。
远远的，星光淡漠，铺满一路。在光亮的尽头，隐隐可见一栋孤独立于夜空下的别墅。
丁嘉楠调整了一下坐姿，扭头看童朝夕。
“你紧张？”童朝夕扫他一眼，嘲笑道：“不会吧，到了你的地盘你还紧张？”
“我为你紧张。”丁嘉楠拧拧眉，叮嘱道：“记好了，管好你的嘴。”
“啧啧……”童朝夕咂嘴，笑道：“说得好像有多爱我一样，还为我紧张……”
“闭嘴！”丁嘉楠手肘击来，直接把她抵在了座椅角落，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别和我耍嘴皮子。我让你安静。”
童朝夕抿抿唇，转开了脸。
“朝夕，我是想你活着的。懂吗？”丁嘉楠的手肘放下去，脸凑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别给我制造麻烦，我对你怎么样，你很快就看得明白了。”
对她多好啊！童朝夕扫他一眼，淡漠地笑笑。
她还不想和他说话呢！
丁嘉楠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把她的头往前扳了扳，额头抵在她的额上，小声说：“马上到了，从现在起，你还是我的小朝夕。”
童朝夕还是笑。
车缓缓停稳，前面的黑色铁门打开，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童朝夕往外看，外面站着着好一些身着墨绿色衣服的精瘦男人，腰上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武器。
这种她曾经只在电视和电影里见过的匪道枭雄，她总以为是编造出来的，原来他们这些人真实存在，他们疯狂并且肆意践踏着规则和人命，就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丁先生回来了。”有人过来打开车门。
丁嘉楠傲然地看看眼前的人，转身朝童朝夕伸手。
童朝夕在车里坐了十多秒，把手递给了他。
人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真的把命给随随便便地丢掉了。不管她这些经历有多奇葩，她都当成历险吧。别人想这样轰轰烈烈还没机会呢，她出去之后把这些当头条秘闻卖给媒体，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
当童朝夕正在宽慰自己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她注目看去，十多个男人正簇拥着一个男人慢步过来，看上去气势汹汹。
“呵，你居然跑回来了。”男人停下来，盯着丁嘉楠冷笑，“你不怕老师废了你。”
“废你十遍也不会废我。”丁嘉楠冷冷地瞥他一眼，拉着童朝夕往里面走。
“老师只见你，不见她。”男人转头看童朝夕，眼里危险的光闪动不停。
丁嘉楠停下来，直接扯下领带，把童朝夕的眼睛蒙住，牵着她继续往前。
身处黑暗，把往前的每一步交给丁嘉楠，跟把脑袋伸进狮子嘴巴里有什么区别？童朝夕再大的胆子，掌心也开始出汗了。她的背绷得僵直，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会是什么人，什么事，她的小命又能不能保住。
“站在这里别动，你们看着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丁嘉楠终于停了下来，低声交待随行的男人。
童朝夕想取下领带，被他一掌摁住。
“别乱动，记好我的话。”丁嘉楠握紧她的手腕，狠狠地摇了一下。
童朝夕的手腕都快被他给捏碎了。
一分钟后，他的脚步声消失，关门的声音传入耳中。
看来他还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童朝夕紧张地站着，背上冷汗渗渗地冒。
突然，激烈的争吵声从前面传过来。童朝夕竖起耳朵，往前走了两步。
“退回去。”男人立刻摁住她的肩，把她往后退，她甚至听到了枪拉开枪栓的声音。
一阵寒意从她的脚底往上窜！
她不敢再乱动，垂着头，使劲地把眼睛睁开再闭上，闭上再睁开，眉毛挑动半天，终于把领带挣得松了一点，从底下的缝隙能看到了亮光和影子闪动。
她面前有四个男人，把她挡到墙边。往前看，还有两道影子斜斜地横过来，应该是挡住人前进的守卫。
这里的人真多啊，随便拍一拍，都有大片的即视感吧？真想有部手机拍下来，活着出去之后，拿着吹吹牛，简直是人生中最炫酷的资本。
活着，她要活着。
丁嘉楠带她来这里，当然不然可能是因为喜欢她。她担心的是拿她当人质，要求晟非夜他们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前面的争吵声渐渐小了，过了好一会儿，开门声传了过来，门碰到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惹得她面前的看守都扭头看去。童朝夕趁机抬头，指尖轻挑领边，朝那边看了过去。
丁嘉楠正大步过来，门口站着几个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裤管。她也不敢多看，装着撩头发的样子，往墙上靠去。
丁嘉楠并没有过来，而是往台阶下走。童朝夕听着脚步声往右边去了，赶紧又轻挑领带去看。
只见他到了院子中间，扯出衬衣下摆，几把撕开了扣子，往地上一丢，双手往树上一撑，不动了。
干吗呢？童朝夕正在疑惑时，一名男子过去，抡起皮带就往他的背上甩去……
啪……
被打的皮开肉绽！听的人心惊肉跳。
童朝夕的背一下就站直了，会不会把她也拖过去这样揍一顿？
我的天啦！她握紧拳头，视线往地上瞄，判断最佳逃跑路线……结论是，绝对不可能有逃的机会！
正在她被鞭子的声音弄得发慌的时候，动静停下来了。
“够了吧？明天别烦我。”丁嘉楠捡起衬衣，大步过来拽住了童朝夕。
他的动作有些猛，童朝夕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差点没从楼梯上栽下去。一路疾走了十多分钟，他停下来了，把她往一扇门里用力一推，反手碰上了门。
童朝夕拉下了蒙眼的领带，飞快地转头看他。
他正往浴室走，背上纵横交错着鞭痕，还在流血。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他在洗澡。
童朝夕不敢出去，在窗子边上往外瞄了一眼，那些男人就凑在院子里吸烟，小声说笑。看上去并没把丁嘉楠挨打的事放在心上。他在这里没多少地位吗？因为没有保住姜云霆的身份而被罚？还有，她那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父亲，他是否也在这里？
“童朝夕。”丁嘉楠的声音突然从浴室里传出来。
童朝夕匆匆过去看，只见他正扯着浴巾包到腰上，背上的血还在往下流，已经被水冲到地上的血色正在淡去，打着漩涡往地漏里流。
“帮我擦点药。”他从柜子里抓出一瓶药，往盥洗上一放。
童朝夕犹豫了几秒，慢步走了过去。拧开瓶盖，把药水往他的背上倒。
滋……丁嘉楠痛得缩起了肩，飞快地转头看她。
童朝夕可不温柔，碘酒当水，不客气地往他的伤口上擦。
“想我死啊？”他黑着脸，打开了她的手。
药瓶子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
“对啊，想你死你呢。”童朝夕横他一眼，退了几步。
“我现在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丁嘉楠冷笑，阴沉沉的视线紧盯着童朝夕。
他显然心情极为恶劣，童朝夕不应该招惹他。她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药箱，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瓶子，又拿了两瓶出来。一瓶是消炎用的胶囊，她剪开了，直接把药粉洒在伤口上。一瓶是消炎镇痛的药片，她用瓶盖装了两片瓶递给他。
丁嘉楠握着瓶盖，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小声问：“真想我死吗？”
童朝夕不出声。
“我最初不想骗你。”丁嘉楠一仰头，把药片丢进了嘴里，他也不喝水，直接吞了，继续说道：“但我做这种事，也不能带着你，只能断了感情。我这种人不要感情最好，唯一对你仁慈的事，我没碰你……这个你得感激我。”
他转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她看。
童朝夕抿抿唇，转开了脸。
“我没想到你会坚持嫁给一个废人，你一直是个挺现实的女人。我那时候真的穷得一无所有，你也不会跟着我。我能带你去吃最好的牛排，也能给你想要的包包，那都是因为我有钱。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男人没钱，你是不会看第二眼的。”他抹了一把脸，手指伸过来轻揉她的脸，小声说道。
童朝夕打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我没想到你把他抢救活了，我更没有想到，你真会嫁给我，真会为了我去吃那些苦头。我其实在等你放弃，然后接走我母亲和我妹妹。今年我得回去，我不想你再继续守下去了，所以弄走了云朵和我妈。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绝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所以你也不必怨她们，她们和你一样，不知道自己守着谁。我妈从小娇生惯养，稀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但是云朵发现了这事……她跑了。”
童朝夕转头看他，小声问道：“所以你让她来告诉我，别和晟非夜在一起？”
丁嘉楠走出来，抓起桌上的一盒烟，点着了，两指捏着，慢慢地缓缓地吸了一口。
他以前不吸烟的。
童朝夕看着这熟悉的脸，心里一阵阵地生寒。
“朝夕，把孩子打了，我们重新来过。我明天给你安排手术。”他走过来，手指在她的头顶拍了拍，“跟着我比跟着他好，等你休息完了，恢复好，我带你去瑞士。”
“去新地方行骗啊？”童朝夕推开他的手，悲愤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了不起呢？一句想不到我会嫁你，你就完事了？我守了那么久，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丢了，我到底守着的是一个什么人哪？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当初是真心的。”丁嘉楠转头看她，呼吸紧了紧，眼睛更红了，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我现在告诉你这一些，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我说过了就算了，以后不许问，也不许再纠缠这事。”
咚咚……
有人敲门。丁嘉楠快步过去打开门，是来给他们两个送饭的。
现在凌晨了，他们还粒米未进。
“过来吃饭，今晚凑和一点，明天带你去吃好的。”他把两碗粉往桌上一放，抬头看童朝夕，“快来，就算想逃，想杀我想恨我，都得有力气。”
“你不怕那些人给你下毒？毒死你？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混得有多好，原来也是个要随时随地挨打的角色。”童朝夕讥笑道。
“行了，别说这些话！”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脸又黑了，“我尽量做到温柔了，你也别和我横。我没有以前的耐心。”
童朝夕抓起碗，往地上一砸，眼泪哗啦啦地就落下来了。
“杀了我啊，现在告诉我这些，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丁嘉楠你怎么能这么狠？没耐心？以前那个翻过墙给我去偷书的丁嘉楠呢？你还给我！我多好的时光，全都用在你的身上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没耐心。”
丁嘉楠猛地挥起巴掌，又缓缓放了下来，哑声说：“我说了，不要再提这些了。”
“杀了我。”童朝夕用力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禽
兽……无耻至极的狗
东西。”
丁嘉楠被她推倒在沙发上，碰翻了桌上的那碗面。
浓汤和鸡蛋火腿的香在空气里弥散，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还氤氲着从浴室里飘出来的热汽。很闷热。
他们都是一脸的汗。
童朝夕抹开了散落粘在脸上的头发，走到一边坐下。
丁嘉楠看了她一会儿，大步过去开门，让人再去准备两碗面。
扭头看时，童朝夕还在抹眼泪。
“朝夕，我原谅你这一次。”丁嘉楠说道。
童朝夕一踢腿，鞋飞出去，直接砸到了他的头。
“滚。”她怒斥道。
丁嘉楠捡起鞋子，慢步过来，托着她的脚，把鞋给她穿上去。
“别这样，朝夕，等下再送过来，好好吃了，好好睡。明天你还要手术。”
童朝夕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热汗直冒。
她知道丁嘉楠一定说到做到！
“然后我给你十天休息，十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他站起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懂不懂常识，我就算做了……我也得休息一个月。”童朝夕跳起来，愤怒地说道。
“我知道啊，我不碰你那里。”他歪了歪脑袋，残忍地笑了笑，“女人又不是一个地方能让男人高兴的，你和他没试过吗？”
童朝夕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上他的脸。
“呼……”他捂着脸，转动了一下脖子，哑声说：“我不和你生气。你是女人，我不和你计较。把地上扫干净，等下乖乖的，不要再任性了。”
童朝夕的耐心都要用光了。
丁嘉楠的另一层性格简直让人恐惧！他是不是多重人格？
她忍住了气，沉默地坐到沙发一角。现在和他斗气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明天的手术……他一定会让她做的，说不定还会亲自摁住她的手脚！
她想到那场面，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仿佛现在就感觉了冰凉的器械伸进她的身子里，掏空她的灵魂，让她血肉模糊的那一刻。
面条又送过来了。
童朝夕这回忍耐住，没再摔碗，也没有多说，端着碗大口地吃。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她就善待他们一天，说不定两小只都能平安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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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有鸟鸣进传进耳朵。
童朝夕一晚未能合眼，她僵着腰从沙发上坐起来，转头看向那张大床。丁嘉楠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越南话她是听不懂的，若能有手机，或者电脑，让她能联络上晟非夜他们就好了。
“咚咚……”有人敲门。
丁嘉楠猛地睁开眼睛，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手指住童朝夕，让她不要动，他跳起来，把寒凉的刀锋藏在身后，慢步过去开门。
“早餐。”外面站着漂亮的越南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
“给我吧。”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准备关门。
“父亲昨天打你了，他很生气，不过我已经劝过他了。”少女抿抿唇，想跟进来。
童朝夕站起来，盯着少女看。
眉清目秀的小佳人，顶多十七八岁，正是好年华。
“咦……姐姐是谁？”少女看着童朝夕，眨了眨黑亮细长的眼睛，想过来看她。
“阮娇，不要靠近她，她是医生。可以为你的祖母看病。”丁嘉楠走过来，挡住了少女。
少女这才看到了他手中的刀，吓得退了两步。
“你是谁？”童朝夕故意问她。
“我叫阮娇。”少女抚着长发，好奇地看她。
怎么不叫软胶囊？童朝夕扭头看丁嘉楠，嘴角牵了牵，“你认识我那一年，我也是十八岁，也是这么娇美漂亮的。丁嘉楠，你喜欢十八岁的啊。”
“你出去吧。”丁嘉楠过来推了少女一把。
“可是……”阮娇不想走，眼巴巴地盯着童朝夕看。
“就你这种人，还有小姑娘迷恋你，你太造孽了。”童朝夕笑着说远，大步过去抱住了丁嘉楠，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嘉楠，你说对不对？”
阮娇的脸红了，低下头，匆匆往外走。
丁嘉楠轻抚着童朝夕的头发，小声说：“对啊，怎么样？准备好，你要去做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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