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元旦到来之际，耿志扬和卢晓清没有像去年一样到省城欣赏新年音乐会。主要是他们考虑到上个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开着车长途奔波太不安全，还不如躲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来得舒坦。
舒舒服服在家里歇了两天后，刚一上班，耿志扬便找到袁汉杰问道：“袁厂长，浓硝酸项目的事跑得怎么样了？”
袁汉杰探头瞅了瞅微开的房门道：“小耿，你把门关上。关上门我再跟你说。”
耿志扬以为他不想让旁人听到浓硝酸项目进度后乱说闲话，于是转身推上了房门。
袁汉杰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道：“怎么跟你说呢？这个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耿志扬见他如此表情，不禁纳罕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嗯！”袁汉杰点了点头道：“昨天下午得到消息以后，我们几个厂领导在一起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也没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对策来。”
他叹了口气道：“我估计今早上还得接着开会商量。要不然……唉！可就麻烦了！”
耿志扬听得云山雾罩道：“袁厂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袁汉杰抬头看了他一眼，从神情上看得出耿志扬确实是不知情。
他这才说道：“我估计一会儿开会也得把你叫了去帮着出主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耿志扬急的差一点笑出声来：“袁厂长，不带这么得。要么你就跟我说明白，要么你就直接别告诉我。你现在话说了一半，把我好奇心勾起来又不说了，这不是折磨人吗？”
“好！好！好！”袁汉杰笑道：“反正你早晚会知道，我就不瞒你了。”
耿志扬赶紧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倾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只听得袁汉杰道：“昨天下午田连营传来消息，市里面已经初步同意把咱们厂卖给山南省的寿城化工集团公司了，让咱们赶紧想法子应对。”
田连营被迫辞去氮肥厂书记一职后经过多次审查，最终确定其有任人唯亲公款吃喝等一定的违纪行为，但尚不构成犯罪。上级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他进行严肃地批评教育后，调到市第二化工厂担任了排名最末的副厂长。
虽然老田同志曾经糊涂过，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及时悬崖勒马的他好歹保住了待遇和工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离开氮肥厂之前，田连营跟卢洪涛等厂级领导们已经变成了齐心协力精诚合作的事业伙伴，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因此当他得知市里准备卖掉氮肥厂时，赶紧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卢洪涛。
“市里打算把咱们卖给寿化集团？”听到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耿志扬心里不禁一沉。
自从去年以来，寿化集团对氮肥厂可谓是势在必得，明的暗的都使了不少招数。如果市里面真的把他们厂卖给了寿化集团，心黑手辣的这帮子家伙得手后恐怕会对厂里相关人员进行彻底的清算。
怎么办？耿志扬暗暗发愁道：“我们厂是市里面的企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市里面想卖掉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左思右想后忽然灵机一动：“除非……”
袁汉杰见他沉思一阵后忽的眼睛一亮，赶紧询问道：“小耿，你有主意了吗？”
尽管耿志扬想到了一个办法应对目前的困境，但一是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具体如何操作，二是此刻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于是嘿嘿一笑道：“袁厂长，天无绝人之路，我想办法总会是有的。”
“你这小子净给我装糊涂。”袁汉杰见他不愿意说，倒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语重心长道：“小耿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企业在咱们自己手里，肯定是想尽办法也要让它活下去。但要是被别人给收购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了。”
耿志扬很明白他说的话并不是在吓唬人，凝眉想了想道：“袁厂长，等领导们开会的时候，先听听其他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吧。”
果然不出袁汉杰所料，卢洪涛召集人手开会的时候把耿志扬也叫到了小会议室。
耿志扬来到会议室，见里面坐着的除了卢洪涛等几位厂领导外，还有工会主席卞解放和返聘的总工程师章树森。
等耿志扬坐下以后，卢洪涛先把昨天得到的消息简要的说了一遍，然后道：“市里面还没有叫我们去正式通知此事，但我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在市里给咱们通知之前，我们大伙还是得共同想出个法子来，让市里打消卖掉咱们厂的决定。”
卞解放听到市里准备把氮肥厂卖掉，一时间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章树森已经退了休，只要企业能按时给他退休金，厂子卖不卖跟他关系不大。
不过考虑到外人远不如自己人可靠，他还是表态道：“寿化集团想买咱厂，那肯定是奔着咱们那套二硝装置来的。我听说那个企业内部的管理层级很多，福利待遇也重点倾向管理层，职工们的收入很一般。咱厂归了他们就等于是儿子辈，还不是亲生的。你们想啊，咱能落的着好果子吃吗？”
卞解放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道：“咱们厂子现在经营的好好的，市里面为什么要卖咱们？不能卖啊！”
卢洪涛安慰他道：“老卞，你先别着急呀。我估计市里面看重的是把咱们卖给寿化集团后，能回笼相当一部分出让资金，可以用来缓解窘迫的市财政困境。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出卖掉咱们的其他原因。”
“我跟卢厂长想的一样。”李祖丰道：“据我所知，寿化集团给出了四千八百万的转让报价。这么一大笔钱，我想市里面的领导们肯定会动心的。”
卞解放不解道：“咱们厂光买二硝装置就花了一个多亿，再加上建设和配套资金支出，加起来得接近两个亿了。寿化那边才出了不到五千万就想把咱买下来，市里面怎么能同意呢？”
袁汉杰在旁解释道：“老卞，二硝装置是咱们四处借钱上的项目。到目前为止，咱们厂只还了银行方面三年应还账款，市里投的三千万和咱们自己借的一千多万都还没有还呢。更不用说还有后来又从兄弟厂家借的那两三千万了。”
卞解放疑惑道：“我记得以前耿主任不是说过，咱们这套二硝装置一年就能赚取三千多万吗？这么多钱还不够咱还账的吗？”
单凭二硝装置每年三千万的盈利当然能够在未来偿还各方面的借款，但毕竟需要时间，而且是不短的时间。
与其苦等着充满变数的未来，不如将负债累累的氮肥厂转让后获取到急需的不菲资金。
耿志扬估计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让市里面突然下定决心把氮肥厂卖给出价四千八百万的寿化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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