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不想出门。”
康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这么嘀咕着。
自从他解职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剩下的时光不知还有多少，横竖他是决定以这种懒散的心态度过余生了。
虽然他在这个别庄里仍是个挂名的总管事，不过这城郊的别庄半大不小的，人口还算单纯，麻烦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他一来就着手培养能接班的人才，如今有什么事情只需简单交代，自然有人能处理妥当。
康伯本来就是一个不图上进的人。但是他很有能力，因此在某次因缘际会下被万家上一代家主相中，利诱了好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万家去当总管。从进万家门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物色接班人，挑了半天，相中杨先。
这个孩子，脑袋里有些东西，心眼也实诚，如果开窍之后，是管家的好手。
一相中杨先，当晚康伯就跟主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给万家培养了能独当一面的总管之后，自己就功成身退。万老家主对此没有异议，以他对康伯的了解，本来对他能在万家待多久也没有多少期待。
但万老爷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表示如果康伯要收徒，那他也要在万家的儿子里挑一个去跟他学学本领。
康伯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万老爷，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家伙是万家百年里唯一一个商才，将万家的商业触手延伸到多个范畴。他凭一己之力，让万家有了如今的昌盛。来万家之前康伯还想着这个或许是世人夸大之词，正面接触后才知道原因为何？
这万家的当家满脑子都是算盘，平常人哪算得过他。
考虑若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自己大概还要在这里管东管西几十年。康伯为了闲散的余生，咬牙选了一个万家男，那就是万家的长子万易楼。
康伯的专长并非正道，更像世人所说的旁门左道。他之所以会选择万易楼，是盘算着作为万家的长子，万易楼将来是要接过万家担子的人。如果让人知道万家的下一任家主学了些不入流的本事，只会让人耻笑。以此为由，康伯就可以苦口婆心地劝万老爷死了心，别再往自己身上动歪脑筋。
没想到万老爷也是个狠人，他把心一横，对外宣称万易楼要到一名隐居深山的老学那里求学。而后，把万易楼与杨先送到康伯所住的小园子里，命人把园子大门关好。一日没学会，一日都不放万易楼出来。
康伯无奈，万易楼也无奈，两人的师徒缘份就这么勉强定了下来。
杨先学的，是康伯识人的本事，他详细地教导杨先如何去辨别一个人的好坏。如何从那个人的言语、行为、以及寻常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里去判断这个人的性情与忠诚。他告诉杨先，如果要做好一个总管，那首先要掌握的本领就善用人才。要能将下人们分配到合适的岗位，让他们发挥所长。最好能在其中培养几个忠诚而又有能力的心腹，如此一来便可放心交办各种事宜，自己也能乐得轻松。
而万易楼学的就比这些还要复杂得多。
“你父亲对我的事情只知道其中一二，并不知道其中的复杂。只是当时我落难将死，是他对我伸出援手，从鬼门关里把我拉出来。因此我欠他的是救命之恩。也因为这样，即便是我心中并不愿意，也没有真的拒绝他的要求。”万易楼跟康伯学习的第一日，他便如此说道。“但，你的意愿也很重要，若你无意要学，此刻提出即可。之后的事情，由我去解决。”
年幼的万易楼看着康伯，心中犹豫不定。
他知道康伯是个江湖人。父亲将他救回来那天，就是万易楼在旁协助大夫为康伯治伤的。万易楼尚且年幼，不知道江湖到底有多凶险，哪怕书里常提及江湖险恶，于他而言都是一件虚幻之事。
如今他竟然要当一个江湖人的徒弟，这让他忐忑不安。
见他犹豫，康伯又道。“我且再对你说明，我并非孤身闯荡江湖的人，背后也是有组织的。”
他本想着万易楼这么个富家公子，听见什么江湖组织应该会心有恐惧，因此才想着以此来打消万易楼的念头。结果他发现自己弄巧成拙，一听到自己背后还有组织，万易楼竟然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就是说如果我称你为师父，从此我也是个有组织的江湖人了吗？”
“……”
康伯活了几十年，头一次尝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
原本打算待到两个徒弟出师就走的康伯，最后发现还是被万家的人给坑了。
看着聪明的万易楼，表现得比他预想得还要差，简单的事情半天都学不会。而杨先这个榆木疙瘩，什么都学会了，就是不愿意去培养自己的心腹。康伯本没打算收徒，没想到一收便是两个，也没想到这两个还是自己的冤家。被他们两个一蹉跎，又过了十年。
这期间，万易楼娶妻生子，又给康伯添了个小冤家。
那万家的四丫头，既可爱又招人疼，康伯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她开口，康伯没有不应的。
可惜后来性情大变，此后便缩在那小院子里疏远众人。
“真是，怎么去看个戏都能惹来别人的觊觎？”康伯对于日前收到的消息感到十分头痛。
本想即刻去找万易楼，可又觉得最好先谋定而后动。于是忍了好些天，每日有消息传来，却是越看越觉得难解。而中秋后，看着那只传信的鸽子飞离，康伯也有了打算。
为了四丫头，不情愿也得走这么一趟。
“中秋夜的事情，是个开端，却不是源头。”康伯负手立于窗边，忽然回首看向万易棂。“你可知道早在之前四丫头就被人盯上了？”
“……”万易楼讶然。“师父既知道这件事情，那必定知道对方是谁了？”
“你学了我的功夫，却没想过要用吗？”康伯咬牙瞪他。“想知道的事情自己都不去查，那你学来干嘛！”
“师父离开之前一再叮嘱，不到紧要关头，不得动用无忧门的资源。”万易楼淡声说道。“而我虽向您学了这些，却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用。”
康伯瞪了他许久，终将肚子里的话化为一声长叹。“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这么做吧。盯上四丫头那人，是赵家那位的兄弟，那是个心机城府都深不可测的人。只要是他要办的事，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会做成。”
“……前两日，庆柏收到了赵子怀的信。”万易楼脸上不由得染上愁容。“信上问，我们家的适婚姑娘是否都有了婚配。通篇的内容看似没有重点，却又隐隐暗示着灵儿或有危险。如今若真如师父所说，那怕是事情难了。”
“倒不是没有解方。”康伯见他如此忧虑，也就不再卖关子。“不是说那个齐三正要求娶四丫头吗？”
万易楼抬头看向康伯，只见他正直视自己，语气十分笃定。
“若要解你们目前的难题，那姓齐的小子就是唯一的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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