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
太虚之中色彩黯淡,种种光彩浸没在暗沉里,数道流光交织,正急速往向东而去,掠过脚底下的片片土地,处处念经,一片祥和。
远方的天际则金色一片,似乎有什么大气象,一道道金色的身影矗立天际,戒严四方。
“莲花寺…发什么疯…”
乔文鎏略有些踌躇,久久凝视着脚下的大地,道:
“魏王还须小心…善乐道向来狡诈,那堇莲摩诃,我也听说过,是个巧言诡辩,不要脸的人物,又有一件宝贝烛灯,可以探查行踪,虽说他已经前往北方…可这东西多半是要留在寺庙中的,大羊山又在旁看顾,也不好任由我们过去…”
李周巍双手负在身后,却暗暗掐着那【查幽】之法,对整片区域的动向了如指掌,并无担忧,只笑着摇了摇头,眼看着远方的南山渐渐显现,问道:
“南方门户…是【饶山】?”
“不错。”
乔文鎏知他有把握,立刻不再多说了,转而道:
“【饶山】也是一重镇,由那【余定门】的赵德之守候,此人谨小慎微,是出了名的稳重,当年见了洞天里的人,都说他心有求道,目不旁瞬,是为数不多,修了十年才下山的…”
“更何况……”
他沉吟了一瞬,这位魏王已摇头道:
“此地未必只有他一个。”
乔文鎏连忙点头。
李周巍【查幽】运转,只是远远的瞧见了这座雄山,便已经看清了内里的布局,哪里只有一个什么赵德之?里头的神通严阵以待,不比郓、濮二关差!
他心中冷笑道:
‘济水上的事情,毂郡一定晓得了,也知道燕国很快就不会插手,其中也有计较,几乎一小半的神通都守在南方,等着我撞上来。’
李周巍却没有多看,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座雄城,便带着两人继续往东,乔文鎏暗奇,他自然也是极敏锐之人,暗道:
‘这是要去东门户!’
毂郡位居中原偏东,西门户郓、濮二关严防死守,北门户则是大名鼎鼎的【崟城】!
‘赵昭武皇帝陨落之所。’
‘也是…’
他一念至此,忍不住看了一下那位魏王。
‘戚览堰的戚氏所在。’
不必多说,此关的神通绝对是死战不降的,又面对燕国,自然不可能去拿这烫手山芋,南门户饶山倒是看似空虚,这位魏王兴许是谨慎起见,绕了一大圈,直往东门户去…
‘这是要横穿整个莲花寺的地盘,就不是赌他们不会为难,是将他们当作不存在了…’
他咬了咬牙,心中却有更忧虑的地方:
‘这可是大赌…毂郡东门户是【角山】,虽然这座山远比其他两个方位要差得多,可远处就是大欲道,他们大有插手的意愿,一旦不能速克东门户,被南方的神通截断,距离荡阴又这样远,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他沉吟了许多,觉得倒还不如赌【饶山】人马不多,至少输得轻一些,却不知道这个魏王的底牌如何,不好阻止他,沉默跟随着。
李周巍却转过头,低眉看向刘长迭:
“远变前辈,东西可彻底掌握了?”
刘长迭对他更信任一些,睁开紧闭的双眼,一摊手,便见着掌心盘旋着密密麻麻、如同风暴般的细小银色尖锥,浓密的雷霆在其中酝酿,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
【殛雷破阵楔】!
这道青池的无上之宝,早早被司马元礼带来,如今已经交到刘长迭这位阵道大师手中——毫不客气的说,如今江南的神通里,还没有谁比他更配得上手持此物!
李周巍扫了一眼,开门见山,道:
“刘前辈,我欲速克【角山】,【角山】听闻是角木之圣地,阵法也是角木之极,前辈身据二金之玄妙,又是阵道大师,可有什么见解?”
乔文鎏本就被那雷霆之物惊了一惊,这话一说,可叫他听得一愣:
‘此人其貌不扬,竟然是个阵道的大师?江南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阵道的大道统,此人又是何等本事…’
‘什么叫身具据二金之玄妙…兑庚?’
他口中却道:
“那角木大阵我见过,藏了一位逍遥金,离火庚金便不那么怕了…”
刘长迭却反应极快,稍微思量,道:
“原来如此,我看…欲破此『角木』,取『并火』最宜!”
『并火』的霸道在全天下都是排得上号的,哪个道统见了不怵一怵?乔文鎏同样赞同点头,李周巍亦道:
“『并火』之物…我等手中实在太少了,除了一道古代灵宝沾了几分并火,我手中唯独一道【天乌并火】…”
这古代灵宝自然是【神儋紫葫】,本在李绛迁手中,李周巍临行前取用,而【天乌并火】,倒是极早的事情。
他李周巍修成『帝观元』,这道神通乃是【帝枢观法界术神通】,取了光遍宇内之意,而这道术神通能调和诸明阳法,让他横压诸修,却不仅仅如此。
‘毕竟『帝观元』一旦展开,极其厌恶失败,倘若只有这一个功效,就只能压制低修,遇到了同一级别的对手,乃至更强大的敌人,『帝观元』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而这神通,实是一体两面的,还能内持于身,用于与强敌斗法!
‘外展时,称作【明帝观元】,内持时,便作【三阳有观】。’
【三阳有观】,意指明阳位列三阳,有率火而尊的位格,也是明阳之中,除了『谒天门』那明阳紫火之外的,统率火德的神妙。
李周巍其实极早就知道了,当年攻打洛下,李曦明便欲将【天乌并火】给他,李周巍当时拒绝,便与李曦明说,『帝观元』炼成,再取不迟,就是应在今日!
他前去大陵川前实则取过【天乌并火】,可苏晏也好、荡阴的汤缉余也罢,乃至于眼前的乔文鎏,无不神通不及他,说句不客气的,没有一个有资格让他内持『帝观元』!
现下听了他的话,刘长迭却抚须思虑,道:
“刘某倒是觉得…够了。”
见两人望来,他道:
“我手中有【玄库请凭函】,可以施法一二,以金引雷,加之【殛雷破阵楔】,雷火交织,再好的大阵也经不起这样摧折…”
乔文鎏面上的表情却僵硬住了。
“【玄库请凭函】?”
“『库金』修士?!”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宝藏,竟然连背身后的双手也往前伸,如同看着什么天材地宝,去握刘长迭的手,骇道:
“这还用什么雷火不雷火的,刘道友能勾连玄库,你我一凑合,哪里还缺并火灵宝?”
他的话突如其来,刘长迭却好像听懂了,有些尴尬地掩面道:
“刘某神通道行不济,力有未逮…”
库金的消息实在太少,哪怕渊博如乔文鎏,似乎也涉及到了未知处,疑道:
“原来还有神通道行的干系…我只听说过,但凡能勾连玄库,就是极厉害的…”
见李周巍望来,刘长迭叹了口气,道:
“魏王有所不知,【玄库请凭函】不是寻常灵宝,真正的用途极为广泛,一言以蔽之,即是勾连玄库…这【玄库】,本是当年兜玄大道之物,听闻曾经是仙君用来验证大道的东西,后来渐渐被什么神丹,乃至于低修所用,其中有种种神妙,什么灵宝、灵物,甚至还有神通…”
“『库金』一道的高修,便可以以物质押,从中借取…只要用神通维持着,等着时辰到了,自会两相交讫。”
“还有这样的东西!”
李周巍早就听说这库金灵宝极为厉害,却没有想到神异成这副模样,不知怎的,竟然想起自家的日月同辉天地来,可他到底敏锐,道:
“你是说…用我们自己的灵宝,去换几样并火的宝物出来?”
他眼前一亮,所有的思路一瞬被打开,道:
“刘前辈若有此等本事,那真是…惊人!”
刘长迭苦笑,叹了口气,道:
“这宝物有这样的神妙,刘某其实是知道的,甚至乔真人…你也小看这宝贝了,这宝贝不止能换出灵器来…前人也不常用它来借用灵器灵宝的,是用来…换出神通!”
“神通?!”
乔文鎏一惊,反应极快,哑然道:
“用你的『库金』神通为质押,能换出别的神通来?”
刘长迭沉吟道:
“按理来说,有这个可能,古代的持函的高修是可以这样斗法的,借来一斗,斗完遂还,可我修为太低,早早抱锁,试了多次,始终不成,于是拖着不敢对魏王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却。”
他摇头道:
“换出来的东西却不由自主。”
这话让两人都一滞,刘长迭苦涩道:
“正是因此,我长久不肯用此物,万一换出来的是『并火』神通,金火相交,还是最毒的并火,都不用他人动手,我自己先受伤退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眼中终于有了几分释然,道:
“再者,没有一定的道行,他道神通,哪能用得顺畅…我这些年没有修行之路,一门心思投在这宝贝上,也不过炼了个收放自如,至少不会因为神通不对,伤了自己。”
李周巍若有所思,算是明白了刘长迭在湖上时的话语,心中突然有了异样,道:
“远变前辈,你这用以换取的灵器,可是材质位格越高,换出来的东西就越厉害?”
“正是!”
刘长迭一点头,道:
“本质上,还是依靠了『库金』之性,换出来的东西要比换进去的稍差一筹,才能让玄库容忍一炷香的时间…”
李周巍心中一跳,一抹袖口,从中取出一物来,却是一张捆得精致的卷轴:
【淮江图】。
此物自然厉害,在李周巍手中的宝物里也能排得上号,只是和那【乾阳镯】一个特点,效果单一,并不繁复,如今『帝观元』有成,这东西的神妙倒是略有重复了。
却不代表【淮江图】不厉害,此物拿在手里至少能镇住对方一样灵宝,绝不嫌少,而是李周巍看中了此物的一个绝妙特点。
【上曜真君亲笔】!
他笑道:
“待会儿斗起来,你拿着此物,且试一试,看看能质押出个什么好东西来,我也不求『并火』,火德金德最好,实在不行,只要品质够好,总是有大用途的!”
……
角山。
角山位在毂郡之东,远望齐鲁,因为多年前有角木高修在此地证道,故而林木繁荣,青色冲天。
而在这高山之上,却立着二人。
一人白衣飘飘,年纪看上去颇大了,含笑抚须,看着满山滚动的飞花,似乎极为得意,忍不住负手迈步,笑道:
“吕小友,你看我这片花草…如何?”
他对面的那人则年轻得多,长须飘冠,布鞋朴实,一副温厚中年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颇有些忧愁,眼前的美景也吸引不了他了,只道:
“好极了!”
老人便瞥了他一眼,领他迈步走过花海,在大殿中就坐,道:
“吕小友心绪不宁呐!”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苦笑道:
“到底是我丢了族中的脸面,虽然败在他手下不算耻辱,郡中难免有一些不识深浅的,以为是吕氏出身,就应该体面,无一敌手,便不待见我…”
此人一身金德神通烁烁,气度出众,竟然是李周巍曾在洛下生擒的二吕之后——吕抚!
他当年受了不轻的伤,一度到洞天中疗伤,可这才没过多久,似乎受不了里头的风言风语,自个又外出了。
这话让老人眼中的青光闪烁,惋惜摇头,道:
“体面?这种触及到大人物利益的事情,谁在乎我们这些人的体面?你我高坐观中,难道有在乎底下那些采气的人的体面么?一众神通都是悟得透的…只是那些洞天里的小修不识数,私下里嚼舌头。”
“我虽然贵重,洞天里却个个跟神通沾亲带故,也不至于因为一句闲话就拿他们怎么样,管不着他们,要嚼便嚼罢!”
他眉宇间的忧愁越发浓郁了,长长一叹,道:
“眼下是听说西边又打起来了,我和他们不同,早见识过那位魏王威风,庞道友固然聪慧,却不能与天意相违背。”
他这话的天意却说的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指的是这茫茫之命数,天下沛然不可挡的走势,还是某个高悬于天际的‘天’,那老真人却听得清楚,抿茶不言,听着后辈道:
“我干脆不是去掺和他们,来老人家这里避一避…”
老人摇头:
“迟早是避不过的。”
吕抚也跟着抿了口茶,自嘲一笑:
“我是不以为耻的,却不代表要把耳朵凑上去听,先让他们也尝尝苦头,省得说我懦弱,洞天里声音杂,我躲得远远的也好…”
他心情好了不少,笑道:
“魏王在西,我在东,难不成还能跨越千里,再把我逮到他那天养瓮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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