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开口之前，场中绝大多数狐妖都已经答完了，就只剩下许平安跟她两人还没作答而已。
见许平安似乎并不着急，小青便主动站了出来。
不过她却没急着答题，而是娇笑着问道：“妾身看之前的狐友，全都在答第一题，第二题怎么却无人应答？”
一众狐妖全都默然无语。
还是最开始站出来那位老狐妖拱手道：“太上留下的五千字真言，句句都饱含深意。稍有偏颇，便会与太上的本意相去甚远……”
“我等也是有自知之明，不敢轻动，便只好将此题留给后来者了！”
其余狐妖连忙点头。
“是极是极！”
“是极是极！”
小青眨了眨眼睛，又道：“眼下就只有妾身和道长没有答题，倘若我们两人也都回答庖丁解牛，又当如何？”
“这……恐怕不太好吧！”
那位老狐妖犹豫着说道：“这殿试总共就出了两道题，要是大家都只回答第一题，那岂不是负了太山娘娘的出题之意？”
其余狐妖继续点头。
“是极是极！”
“是极是极！”
“……”
许平安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刚才这群狐妖抢着站出来答题的原因，并不是想急着表现自己。而是想先把简单的题答了，把难题留给后面的人……
还真是一群老狐狸……
小青似乎看出许平安已经懂了，便不再多问。
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斗胆来理解一下太上的这两句真言。若是其中有纰漏或者不足之处，还请道长帮忙指正！”
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一句虽然写的是天地，其实也是在讲大道！”
“刚才那位狐友说，道不远人，不分亲疏贵贱，也可应在此处。在大道眼中，万物平等，皆为刍狗！”
“另外，刍狗为祭祀之物，事毕之后便可弃而践之。太上以刍狗喻万物，也是在说明大道无情的至理。”
“下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也是同理。圣人眼中，众生平等，皆为刍狗！”
“圣人体悟大道而成圣人，大道无情，故而圣人也无情。不会因为亲疏贵贱而区别对待，全都一视同仁，如同刍狗！”
“又因天地圣人皆无情，故而才有天地不仁和圣人不仁这两句。归结到一处，其实便是大道不仁四个字！”
小青说完，缓缓扫视周围一圈，见一众狐妖全都若有所思，无人反驳。就连使者大人都微笑不语。
她心中刚松了一口气，晃眼便见一旁的许平安已经是眉头紧锁，似乎对自己的解释很有意见。
她拱手道：“道长可有补充？”
许平安摆手：“若是在以往，贫道也赞成小青前辈的说法。可今日进殿之后，贫道偶有所悟，方知，这两句不应做此解！”
周围众人闻言，纷纷一愣。
接着，各人脸上都闪过诧异和不满之色——
“这小辈的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
“就是说啊！太上的真言，本就可以一词多意，一句话有多种解释都是正常的！”
“他居然敢说，不应做此解……这便是把小青狐友的话给完全否了！”
“可老夫认为，小青狐友的话也没问题啊……”
“且看他作何解释吧！”
小青也颇有些不服气，冷冷道：“愿闻道长高论！”
许平安也没客气，便将不久前才从灵儿那里领悟到的内容坦诚相告——
“天地不仁，其实应是天地布仁，讲的是天地如何将大道散布开去的过程！”
“小青前辈把刍狗当做祭祀品，但贫道以为，无论是用草扎的狗还是用草扎的人，都应该当做是编织品来看待。”
“天地散布大道，就犹如把草绳编织成物一样，是以天地为机，以万物为草绳。从一个点往外编织，继而扩散成面，再扩散成多面……”
“以此不断扩散，最终将大道散布至无穷宇宙。而整个天地，也终将变成一只巨大无匹的刍狗！”
“此物虽名为刍狗，却是天机织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既无边界，也无终点。这，便是大道的形貌！”
许平安说完，便见周围一众狐妖全都愣在当场。
一个个瞠目结舌，满脸震惊。
就跟先前，他自己从灵儿口中听到这个解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突然！
只听上方太山娘娘的座处，传出“嗡”的一声动静。
许平安抬眼看过去，却又没看到任何异样。
只听狐妖使者接着道：“道长，那圣人不仁一句，又当作何解？”
许平安沉吟片刻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也是同理。圣人散布大道，是以百姓众生作为草绳，缓慢编织。”
“从一人散布到十人、百人，不断扩散。最终，将大道传达至世间的每一个生灵！”
许平安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所以贫道以为，此一句，并非是说大道无情，而恰好说的是大道有情！”
“正因大道有情，才会以天地圣人为介，将自己散布到世间万事万物身上。使得其中的生灵，无论高贵还是贫贱，无论聪明还是愚钝，无论大小美丑，只要用心致虚极，全都可以领悟大道！”
众狐妖已经彻底沉沦在许平安铿锵有力的嗓音之中，如闻天籁，甚至有人还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
唯有小青，似乎还有些纠结。
“可是……那刍狗明明就是祭祀之物啊！太上既然只取编织之意，为何不直接用草人，而要用刍狗？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丝毫祭祀之意么？”
许平安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祭祀之意，自然也是有的！”
“虽说万物和百姓皆为刍狗，但其实，天地和圣人又何尝不是刍狗？再者，大道本身又何尝不是刍狗？”
“大道以自身为刍狗，祭祀自己，广布天地。此意，也正好说明大道有情而无私之理！”
许平安话音落下，便又听上方传来“嗡”的一声重响！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自上而下的扩散开来。
紧接着，便见身旁的小玉、小青，以及其他所有狐妖和使者，全都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似的，竟瞬间被固定住了！
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许平安一个活物！
“这是……”
他正疑惑之间，就见上方首座之上，一名身穿宫装的绝色美人缓缓飘落下来。
此人身姿窈窕，容貌清丽。周身如同月光笼罩的白玉一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晕，双目之中似有滟潋波光在微微荡漾。
在她身后，还隐隐可见有九条狐尾来回摆动的虚影……
“这位就是太山娘娘么？”
许平安直视对方，面不改色。
却见那美人来到近前后，玉手一拱，便朝着许平安盈盈拜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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