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顾燕环视了一眼这间不大的房间，贴着两面墙立着几张上下两层铁床，中间安置着一个长方条桌，上面摆放着开了包装吃剩下的零食，还有几个空啤酒瓶，饮料罐。
窗台上横七竖八一溜女孩用的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一条晾衣绳从窗口一直拉到门边，上边像轮船挂满彩旗一样，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
姑娘们一进屋就个个归位，放下行李，四仰八叉躺在了各自的铺位上，缓解，放松一下这一路的折腾。
“菊子，你带她去见老板吧。”胖姑娘半睁半闭着眼睛，指着顾燕对丛淑菊说“她不入职，让老板知道在这儿住，还不得骂死你啊！”
丛淑菊没理会胖姑娘，把她的行李和顾燕的小包袱放在自己床上后，不声不响拉着顾燕出了房间。
“你是我的同学，我话得跟你说清楚。”两个人靠在走廊墙角，丛淑菊悄声问顾燕“我们这活你能不能干？能干我就带你去见老板。”
“这到底是啥工作啊？”顾燕一脸迷惑，反问道“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
“是个女的都能做。”丛淑菊贴着顾燕耳朵，把她和屋里姐妹们的工作内容详细说了说“这活钱来得快，就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
“啊？”顾燕万没想到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女孩，竟然在这家宾馆做的工作是见不得人的“那种事”。
她连连摇头，看着丛淑菊坚定地说：“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嗯，我估摸你也不会入这行。”丛淑菊点点头说“那你有啥打算？兜里一分钱没有，难不成饿着肚子睡大街？”
这句话把顾燕问住了，眼下在偌大的省城除了身边丛淑菊这个熟人，她可是两眼一抹黑，口袋里连打一张公交车票钱都拿不出来，更甭说饭辙，栖身之处了。
简直是寸步难行。
“我想去找一家管吃管住的地方。”顾燕回头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说“你们这个工，打死我也不干。”
“咱俩是乡里乡亲，又是同学我不会坑你。”丛淑菊拍了一下顾燕肩膀说“你做不做随你，可你得知道，凡是管吃管住的地方都累个贼死不说，还给不了你几个大子。”
“我不在乎！”顾燕呡着嘴说罢，就要开门取走自己装衣裳的小包袱。
“你别急啊。”丛淑菊伸手拦住顾燕“出了这个门，你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一个人出去，就你这嫩兔子样还不让人拐跑了！今天你先跟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我给你扫听扫听哪里用工，明天你再走不迟。”
和丛淑菊久别意外重逢，这个在学校里的差生与顾燕本没有多少交集；但这几句悄悄话交流后，顾燕能感觉得到这个老同学对自己的善意，还有她身上流露出江湖人特有的“义气”。
“嗯，那我谢谢你。”顾燕点头接受了丛淑菊的好意。
回到房间，丛淑菊不管其她姑娘在床上迷瞪没迷瞪着，便大声指着顾燕说道：“我姐妹今天在我这儿歇一晚上，你们都给我把大嘴巴闭紧了，谁漏了风声，可别怪姑奶奶我翻脸不认人！”
“知道了。”
“放心吧，谁扯这个几把蛋。”
……
躺在床上几个姑娘有气无力的都一一给了丛淑菊回应。
丛淑菊从床铺下面一个纸箱里掏出两盒方便面，对顾燕说：“咱俩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我也得睡会儿，要不然晚上没精神干活。”
说罢拿着两个撕开的盒装方便面，便走了出去；顾燕想起身帮忙，丛淑菊摆了摆手示意她别乱动。
不大一会儿，丛淑菊便把两盒沏上开水的方便面端了回来，推给顾燕一盒，说：“吃吧，吃饱了就不想家了。”
顾燕这会儿还真是饿了，从早上走出管二婶家门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她也没多客气，便风卷残云般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过方便面丛淑菊把面盒一推，手呼噜了一下沾着汤汁的嘴角，便对顾燕说：“我趴窝了，你要想睡会儿就挨着我凑合凑合。”
顾燕听说丛淑菊晚上还要“上工”，不想影响她休息，便摇摇头说：“你睡你的，我没有白天睡大觉的习惯。”
待丛淑菊她们都酣然睡下，顾燕蹑手蹑脚的找来抹布，笤帚把屋里桌面，地面打扫了一番。
当她掀开搁置在门口角落里的垃圾桶，准备把收拾出来的方便面盒，小食品包装袋，瓜子皮，杂七杂八的东西往里面倾倒时，垃圾桶中一些让顾燕见所未见的恶心物，让她脸红心跳，差点把刚吃进去的面吐了出来。
她把垃圾倒进桶里，赶紧把桶盖盖上，仿佛看到了这些秽物，自己也被同流合污了似的。
望着床上躺着的姑娘们，她搞不清楚是她们甘心情愿做这份令人不齿的工，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她心中却有一个不动摇的信念：即使找一份再苦再累的工作，她也不会和这些姑娘们一样走出这一步。
顾燕站到窗口前，望着省城灰蒙蒙的天空，想家的念头不禁油然而生。
那个用拐杖抽打她的父亲，对她深深失望的母亲，还有总也挥之不去的弟弟小龙的影子，像电影画面一样闪现个不停。
可她知道那个残缺的家她再也回不去了。
此时涌上心头如刀割般的阵痛，比身上父亲打的棒伤还要痛上不知多少倍。
傍晚，姑娘们从楼下宾馆食堂打回来了饭菜，丛淑菊也特意为顾燕多打了一份。
她边吃边叮嘱顾燕，夜里只管在她的铺位睡你的觉，桌上的内线电话不管怎么响，你也千万不要去接。
天刚黑下来，丛淑菊和姑娘们便洗洗涮涮换装打扮起来，超短裙，黑丝袜，照着镜子描眉画眼；让顾燕看着暗自好笑的是胖姑娘，她竟然画了一张夸张的烟熏妆，若是在暗处猛一回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能把人吓个半死。
十点刚过，房间内的内线座机便开始响个不停，丛淑菊和姑娘们接听完电话后，先后挎着小包拽拽的离开了房间。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顾燕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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