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枢不满地瞥了莫善昆一眼，但不好直接提出批评，因为在镇一级，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但还没有写在纸上，不像上级，此类规则已经形成制度规定。
这时候，唐建华起身站起，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回避规定，因为唐金桥是我的侄子。现在我申请回避，正好出去抽根烟。”
这只老狐狸，生怕别人不知道唐建华是他的侄子。
他出去，只是没有表决权，会上谁发言，说了什么，会有人原原本本告诉他。
唐建华走了。
其他人一一发言，大都支持唐金桥升任所长。
程枢来金汤镇时间不长，唐金桥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更谈不上了解。
但既然大多数人都同意，根据议事规则，她就算反对，也改变不了结局。
于是，她也同意了。
莫善昆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掏出手机给唐建华发了条短信：顺利通过。
不久后，唐建华进来了，笑容满面。
接下来的议题还是人事任免事项。
民政办原主任调离，议题研究民政办新主任人选。
靳晓萍第一个发言，说房友来最合适，并罗列了一大堆理由。
一个人的优点，也可以说成是一个人的缺点。一个人的缺点，也可以说成是一个人的优点。
比如，性格暴躁，爱发脾气，可以说是性格耿直、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平易近人可以说是老好人主义。
因循守旧，墨守陈规，可以说是一张蓝图绘到底，不搞新官上任三把火。
拼命的折腾可以说是大胆创新，开拓进取。
大搞一言堂、独断专行，可以说是雷厉风行，很有魄力。
胆小怕事、优柔寡断，可以说是遇事沉稳，举重若轻。
反之亦然。
莫善昆又打破规则，提前发言，支持靳晓萍的提议。
唐建华投桃报李，支持房友来接任民政办主任。
其他人也都相继发言，大都支持房友来。
房友来这个人情商高，会来事，人际关系处理不错。
程枢紧蹙眉头，这样下去，权力还真被莫善昆架空了。
但是，她初来乍到，又实在挑不出房友来的毛病来，不好提反对意见。
再说了，少数服从多数。就算她提了，也是徒劳。
作为一把手，她并没有一票否决权。
至于有的小说写一把手有一票否决权，那是瞎写，根本没有的事！
房友来接任民政办主任，顺利获得通过。
接下来，就是研究敬老院虚报人数骗取资金补助、虐待老人、强迫劳动如何处理事项。
程枢特意强调：“根据末位表态发言制度规定，我最后表态，莫镇长倒数第二个表态，以此类推。现在，请李恨水委员首先发言。”
李恨水任职镇委委员时间最短，又是挂职的，理应第一个发言。
李恨水不慌不忙地说：“镇敬老院院长周红英虐待老人、老人不干活不给吃饭，虚报人数骗取巨额资金补助，这不仅仅是违规，更是违法犯罪——”
靳晓萍一听，坐不住了，打断李恨水的话：“我反对！敬老院的老人，大多数年龄大、脑子不太好使，很多还是老年痴呆，他们说的话能当证据？老人们在休息之余种种菜，分拣玩具，既不累，又锻炼身体，还能改善伙食，何乐而不为？至于说周红英涉嫌违法犯罪，那就是上纲上线了。的确虚报了一些人数，但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按照实际人数领取补助，那点钱还不够老人吃饭！全县哪家敬老院不是这么做的？如果不虚报人数，也可以，那就要提高人均补助标准！”
李恨水很有耐心地听着靳晓萍将话说完，然后说：“靳镇长，我只说两点。第一，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第二，周红英是你舅妈，你应该像唐书记那样，主动申请回避！”
李恨水说话时，程枢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他有理有利有节斗争，她微笑颔首。
靳晓萍面红耳赤，狡辩道：“我承认，周红英是我舅妈，但我舅舅已经去世了，我和她来往不多。”
程枢发话了：“靳镇长，根据回避规定，你应该主动申请回避。”
靳晓萍自知理亏，起身站起：“这个议题我申请回避。”
靳晓萍灰溜溜地离开会场。
副镇长刘奋发言：“敬老院发生的问题，性质严重，理应给予严惩。”
言简意赅，至于如何惩处，刘奋没有说。
纪委书记陈大姐与靳晓萍向来不和，说：“我支持李恨水委员的建议。”
其他几个委员都发言了，观点不一致，有的人支持严肃处理，有的人支持处理，但动静不要闹得太大，要顾及金汤镇形象，大事化小为好，有的人则和靳晓萍保持一致，即不处理，并加大对敬老院的补助力度。
只有唐建华、莫善昆和程枢没有发言了。
轮到唐建华了。
唐建华先是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轻咳一声，开始慢条斯理地说：“这个问题嘛，有些棘手，事实嘛，很清楚，但要看大环境，看主客观条件。不处理吧，说不过去，处理吧，如果处理重了，也会影响金汤镇形象。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不一定正确，由莫镇长和程书记最终定夺。”
唐建华这只老狐狸，在玩中庸之道，走的是中间路线，互不得罪。
莫善昆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会前他和唐建华沟通过了，唐建华就是一个劲打哈哈，不表态。
莫善昆发言了：“我完全支持靳晓萍同志的意见。正如唐书记所说，要看大环境、看主客观条件。敬老院人均老人补助确实不多，现在物价上涨，大家也都知道，那点人头费还不够老人们吃饭。老人们要吃好、住好、休息好，得另想办法。多报几个人数，多争取上级资金，我觉得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就拿我们镇政府来说，农田整治、水利兴修、校舍建设、退耕还林，哪个项目没有虚报？哪个项目没有多争取上级资金补助？就拿农田整治来说，据我了解，去年实际整治农田八百亩，对上报是两千二百亩，一下子就多争取了两百多万资金。不仅乡镇是这么做的，县里、市里，甚至省里也是如此，一级骗一级嘛，都是潜规则。我的意见很明确：让周红英作深刻检查。”
程枢最后发言：“我不同意莫镇长意见。一级骗一级，我承认，这种现象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不能以此证明周红英骗补的合理性。周红英骗的钱进了她个人腰包，老人们没有享受任何好处。不去敬老院不知道，去了让人触目惊心啊！老人们不干活不给吃饭，吃什么？米发霉，菜里只有少量的低质油，鱼肉更是少之又少。就是不骗补，周红英都赚得盆满钵满，更何况虚报人数！我建议：不仅要将周红英移交给相关部门严肃处理，还要砸了她的饭碗，终止承包合同，让镇里全面接手敬老院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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