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忧。
二房因孩子而欣喜若狂，四房因孩子而黯然伤神。
姜氏看着一旁亭亭玉立的女儿，幽幽叹了口气。怎奈胡悦儿不是男孩，现在她的身体伤了根基，再想有孕难如登天。
眼见家里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胡老四成了大掌柜，没个儿子怎成？
“娘……”
胡悦儿轻轻唤了声，像是做错事一般不敢抬头。
这些年随着姜氏一声声叹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男孩就好了。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若娘能再生个弟弟就好了。
姜氏若能生早就生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她勉强冲胡悦儿笑了下，让她出去玩吧，不必在她面前守着。
胡悦儿一步三回头，忽而猛地回头冲到姜氏面前，大着胆子道：
“娘，我以后招婿上门吧。”
她才十二岁，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不由人。
村头王大娘家的姐姐便是独女，后来招婿上门，日子过得也不错。她是家中独女，也可招婿上门。
姜氏抬起头，眼前的胡悦儿继承了她的一双杏儿眼，但长相更随胡老四。模样还未张开，但眼睛汪汪，像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不知不觉，她的女儿已经长大，能为他分担，但终究还是太小了。
姜氏永远那么温柔，她抚了抚胡悦儿的额前的碎发，笑得和蔼：
“这是大人们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必想那么长远。”
顿了顿，又道：
“娘会让你有弟弟的，别担心。”
哪里是胡悦儿担心？
她比胡悦儿更担心。
……
从未闹过矛盾的胡家四房忽然传出争吵声，随即是瓷碗落地的声音，胡老四甩门而去，姜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太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都消停了下来，胡老四和姜氏又怎么了？
胡老四对姜氏那么宝贝，两个人怎么会吵起来？
老太太让丛氏和小田氏去安慰姜氏，自己则去找胡老四。
等老太太找上他的时候，胡老四正在木工厂切割木头。大晚上的，工人都没回家了，黑灯瞎火的工厂中只听“咔嚓咔嚓”割木头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渗人。
“啪嗒！”一截木头截断，老太太才现了身。
“娘？”胡老四对老太太向来敬重，此刻收敛起身上的戾气，对老太太低眉顺眼。
老太太才不信他的示弱，随着木工厂的工人越来越多，胡老四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当然，若是个没脾气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人。
有脾气是好事，可若是把脾气带回家，那老太太可不饶。
“怎么回事？”
老太太蹙眉瞪他，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要行家法了。
“姜氏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瞧着她是个好的，你怎么惹她了？”
“我，我……”胡老四支吾着不肯说，一瞧就是心虚样，老太太加重了语气：
“我可告诉你，娘看重这个媳妇儿，少把你的臭脾气往你媳妇儿身上撒。”
姜氏嫁进胡家这些年，一直恪守本分，她是个好媳妇儿，老太太不许儿子欺负人。
胡老四憋屈得很，他扔下木头，站起身来。
“娘，你不知道……”
猛吸一口，将那难堪的话说了出来：
“姜氏，姜氏要给我纳妾！”
这就是他为何要和姜氏争吵的原因。
“什么！”
老太太也惊到了，纳妾？
这，这从何说起啊？
上辈子，可没有这遭！
胡老四告诉老太太，自从胡宝珠有孕后姜氏便彻夜难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在半夜惊醒。等到丛氏有孕，她便整日自责，怪自己身体不好无法给胡老四留后。
为了儿子的事，姜氏都快疯了，如今整出纳妾一说，简直不知所谓！
胡老四气得够呛，一件件细数姜氏为了儿子做的糟乱事，整个人呈现颓败之势。
老太太越听越沉默，她真没想到姜氏居然这般在意儿子。
上辈子好像没有这种事啊！
她在脑子里问系统，是不是这么回事。
系统坚定地告诉她，上辈子的确没有这事，胡老四只有胡悦儿一个女儿。但这辈子事情变化得太多，胡家的日子也今非昔比，闲下来的姜氏会放大心中的奢求也是有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面对喋喋不休的胡老四，老太太想听听他的想法。
姜氏的身体伤了根基，连老大夫都束手无策，这辈子怀孕的希望微乎其微。老太太知道，这个时代若没有儿子会遭遇怎样的阻碍。哪怕她觉得男女平等，却难以改变其他人的想法。
若胡老四想要儿子……
胡老四坚定地告诉老太太，什么儿子，也比不上姜氏在他心中的意义。
他不纳妾。
好。
有他这句话，老太太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胡家，姜氏的屋里已经听不见哭声了。丛氏从屋里出来，悄声告诉老太太她们没问出来姜氏和胡老四吵架的原因，而且姜氏似乎，好像，也许并不喜欢她。
丛氏没敢笃定，倒不是因为怀疑姜氏的用心，而是她曾经犯下那么大的错，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强势。但她的性格又不允许她隐瞒，只能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老太太往她的肚子上瞧了一眼，丛氏刚查出有孕，肚子里还未显怀，但谁都知道那里面有个孩子。这对于难以有孕的姜氏而言，无异于莫大打击。
老太太让她和小田氏回去，她来开解姜氏。
屋内，姜氏哭红了一双眼睛。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眼泪还在一个劲儿往下流。
老太太瞧见心疼坏了，胡家几个儿媳，姜氏最是柔美。她一惯温柔，便是打落了牙齿也要往肚里咽，如今发生这种事，心里指不定多么悲切。
“娘。”
见到老太太，姜氏快速擦拭着眼泪，她知道老太太最烦她哭。可旧的眼泪还未擦干，新的又落了下来。
自嫁给胡老四，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吵架便爆发得如此惨烈。
老太太忙上前，拿出手绢替她擦拭。
如花似玉的美人哭成了泪人儿，她都心疼坏了。
这一刻，老太太不禁埋怨上了胡老四，他若早早与姜氏说清楚多好，哪用得着这般磨人？
“乖，别哭，你这哭得我心都疼。”
老太太毫不掩饰对姜氏的心疼，她自幼孤苦，又摊上这么档子事，好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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