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步梯房，我顺着白色地砖的楼梯，上到第三层。
王鑫磊没有和上次一样，在门外面等我，而是和我一起进去。
这是一个书房，叶海潮拿着毛笔，在一张宽大的书桌上挥洒笔墨。
并没有抬头看进来的我们。
我既然都交枪跟着王鑫磊进来了，那就没想着再怂。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叶老板，这次……”
叶海潮弯腰躬身，拿着毛笔的手指节分明，十分好看。
另外一只手抬起，示意我先不要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叶海潮终于将字写好，放下毛笔，拿起一块雪白的毛巾擦着手。
“冬夏，事情经过王鑫磊刚才已经跟我说了。”
他绕过写字的长桌，来到我身前，指着旁边泡着茶的四方桌。
“坐下说。”
叶海潮的态度很平稳，甚至我看不出半点起伏。
好像这次的失败，对于他来说，没有半点影响。
放下擦手的毛巾，叶海潮给我和王鑫磊，一人倒了一杯茶。
“冬夏，你也不用跟我搞江湖人那套，给我切根手指什么的。”
“你能把这些人都带回来，已经算很不错了。”
我没敢去端桌子上的茶杯，犹犹豫豫的再次喊了一声，“叶老板……这件事真的是……”
叶海潮呵呵一笑，“冬夏，失败了才正常，这件事不怪你，怪我。”
“要是许牧野这么容易就被摆一道，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做大这么多年，等着我来。”
“全是你的错，那岂不是全是你的事，不要我你也可以搞定许牧野啊？”
叶海潮越是这样说，我心中越是忐忑。
从头到尾，叶海潮的安排都没有出现纰漏。
唯一出现纰漏的是我，是我手下的兄弟林远。
叶海潮安排好了人，找好了地方，如果不是林远把我们给卖了，说破天去，也不会出现意外来。
事情没有办好，就是没有办好。
叶海潮伸手，示意我端起茶杯。
茶水芬香四溢，我却感觉下嘴艰难。
“你的兄弟出了事，你觉得是你的责任，愿意回来，我很高兴。”
“你喊我声老板，我也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不用想太多了。”
我轻轻点头，“叶老板，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
叶海潮点点头，端着茶杯站起身，走到阳台处。
这小洋楼的装修十分超前，在这书房外，一个宽广的阳台，可以看大片风景。
我和王鑫磊跟在他身后，落后他半个身位。
叶海潮轻轻旋转手中的茶杯，轻声说道，“冬夏，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我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叶海潮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回头看了一下房间的装修，还有这个地理位置。
“十分好。”
叶海潮呵呵笑了起来，“是啊，我也觉得十分好，你们出发的时候，我才买下来。”
“冬夏，要么我在这房子住不下去，要么他许牧野从省城滚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叶海潮这是在给我表露决心。
我也明白为什么明明我把事情办砸了，他还会如此和我温声细语。
比起我，叶海潮更加担心，我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对许牧野彻底畏惧。
叶海潮借着买房子这件事，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和许牧野死磕的准备。
王鑫磊之前用土豆，说过叶海潮和许牧野，让我对他们的身份来历，有了一定的认知。
我不好评估二人的实力，单单是现在来说，我们捆在一起都不够许牧野收拾。
“叶老板，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我懂，你放心，我要是愿意给许牧野低头，我早就低头了。”
陈强或许硬气一次，是要让许牧野看到他的价值。
陈强不是蠢人，他知道只要他足够有用，许牧野不介意用他。
但我不愿意跟许牧野低头，是因为有楚江海这个前车之鉴。
我明白我和许牧野之间，永远达不到他和楚江海之间那种关系。
加上楚江海的死，我对许牧野更是感情复杂。
一步步之间，我办了周勇，他枪击白脑壳，加上前面的湘省一行。
所作所为，都是朝着更远的方向而去，没有同路的可能。
叶海潮对于我的回答很满意，朝着王鑫磊使了一个眼色。
王鑫磊退出房间，叶海潮和我说些有的没的。
片刻后，王鑫磊重新提着一个大包进来。
“枪这东西，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过我想着你亲手拿到的更加好一点，既然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你拿去吧。”
我接过王鑫磊递过来的包，心中意味难明。
叶海潮离开阳台，回到四方桌坐下。
“暂时先这样，冬夏，你先回去过个年吧。”
叶海潮这是下了逐客令，我深吸一口气，最后说了一句。
“叶老板，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保证，这种事情是最后一次。”
“我不敢保证每件事都办好办成，但以后我绝对能够管好我自己带的兄弟。”
叶海潮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大步流星走出他的屋子，王鑫磊送我出来。
叶海潮在最后下达逐客令的时候，朝我表达了他的不满。
他知道我能听懂，所以没有将话彻底讲明白。
我们走的时候，他说的是，等我们回来过年。
如今叫我先回去过年，对之前说的话闭口不提。
已经是隐约的表达了不满。
我在意的不是和他过年不过年，他叶海潮又不是天王老子，能不能一起过年无所谓。
我在意的是林远。
从83年徐争白脑壳杀人跑路开始，他们就跟着我玩。
这么多年当中，他们喊我声大哥，我也确实把他们当兄弟。
临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给我了一个足以刻在骨子当中的教训。
我这是打碎牙齿只能往肚子里面吞，如果今天不是叶海潮此时势微，还需要我，要是等叶海潮走到许牧野那种位置。
林远这个举动，足够把我命给玩掉。
我提着一个大包，站在车旁边，朝着小洋楼看了一眼。
王鑫磊已经发动汽车，在等我上去。
时代终究不同了。
白脑壳说得对，我现在的兄弟，和楚江海带着我们玩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收回目光，我上到汽车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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