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也没搭理。他在筏尾撑着竹竿，认认真真、一竿一竿地撑着。
因为只绑了两条竹筏，撑竿的人手就多，再加上是顺流，两条竹筏都跟离弦的箭支一样、破开江面，飞速前行。
这时，楚迎月搭理了那俩人。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被带入了风中。
不过，因为她站在熊庆杰和郑佳欣的前头，所以，这俩也听了个仔细。
“若杀了那些假兵士们，渔民们一个也活不了。逃到哪儿都活不了。府衙会趁机说有暴民作乱、就可以开启大规模的屠戮。
而那些假兵士们，醒来之后会担心因为任务失败即将被杀，所以他们也会逃。
带着他们的家人、族人们一起逃。
这样才更有利于武旷他们脱身。
还有，真正丧了良心的，要不了多久，就会依然回去做假兵。
因为他们除了作恶，其它的都不会了。
而作恶能带给他们的好处，却是数不清的。
这样，府衙的私兵人数，就不会大量缺失。”
“我懂了。”
熊庆杰听到这儿，抓着后脖梗瓮声道：“如果私兵缺人太多，府衙就又要招募。就又要祸害一批人了。还不如把用老了的给留下。就像刘刺史一样。
咱们宰了一个刘刺史，就会再出来一个王八刺史、乌龟刺史什么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如先留着他们，让他们少祸害一个算一个。等到咱们有机会了，再将他们给连根拔起。”
郑佳欣听完，也频频点头。
现在她也听明白了。
若是自己等人此前除掉那些私兵，那只要那些官府、盐商们的根儿还在，他们就又会招募新人。
再去强迫那些新人、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器。
自己等人与其砍兵器、不如剁手腕。
要想成功地剁手腕，自己等人，还得努力、再努力一些才行。
处在筏尾、窝在椅子里的画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出声道：“此去至少有十几日的行程。找个有渔村的地方，咱们买一艘船吧。”
“好。”
季铭应声。
他本也有这种打算，毕竟一直站着吹风，还要吹上十几日，不是个事儿。
还要吃要喝啥的，竹筏上可不方便。
好在，水系发达的地方，渔民就不会少，船只就更不会少。
很快，他们就买到了艘较大的船。一行人才都彻底地歇了歇。
……
合州。在万州和渝州之间。
渝州，他们才离开多久？这就都快绕回去了。
这许久以来，节错过了、年也错过了，奔来跑去的，又差点儿给绕回去了……
这下，离大都城越来越远了。
之后的路线，想要绕过六大州的话，就得往东北方向。
经通州，再翻山……翻过一大片群山连绵之地，去金州。
真的是路漫漫兮、吾之难行矣、望之难期也。
在合州州城客栈里住下的画棠，看着舆图就叹气。
要是不想翻山，就得绕更远的路，至少两个月，啥事儿都不管地骑马走两个月，才能抵达大都城。
好在他们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
只是不知道：这千疮百孔的国朝，还能晃荡多长的时间？
康帝大兴土木、处处追求极至奢华。
且不说那些个遍地的贪官，就单单是满足康帝个人的追求、民间各地，都已生出了乱象。
久压必生变，就是这个道理。
就像新县，百姓们冲击禁江令一样。
若搁在以前，那锅油还没烧热，“幽冥堂”的那点儿火星子溅进去，也炸不起那么大的油花。
画棠很为国朝担心。
可她目前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总不能振臂一呼：起兵谋反吧？
别说能不能反得了，光是战争，就能将所有人都拖进深渊。
索性也不想了，先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合州好好休整。
别国朝没垮，他们自己先垮了。
而且画棠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真的需要好好地调理一番了。
她可不想再这样：除了脑子好使，其余的就跟废物一样。
可脑子却没听她自己的话。
正应了那句话：只要你留意，生活中，处处都是细节。
合州，街面宽阔又整齐干净。
别的州城，街上只有光秃秃的房屋、和光秃秃的石板。点缀其中的，就是大门的样式、灯笼、和色泽各异的招牌。
而合州的，则不同。它的大街上，会将人走的道、和车走的道给分开。
用一排排的绿色柏树给分开。
一条条、一道道的绿色，将州城的风景，衬托得非常别居一格。
为行人遮风挡雨、避晒阻灾。
整座州城内，脏乱差的情况也很少，那些被雇佣了打理树木的人，还兼着打扫街面。
城里的百姓们，交税也交得比别的地方的积极。
这日，画棠他们一行人，就去街上溜达。
郑佳欣自出事后，不用人提醒，自己都多加了几分小心。上了街后，也不吵吵着吃这吃那。
顶多是盯着那些吃食流流口水，然后狠心走开。
跟流浪的小乞丐似的。
看得画棠他们都觉得不忍心了。
季悠每次就让卫队中的人、去帮她买、帮她拿着。
她还会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可以吃吗？”
让人忍俊不禁、又极不落忍。
楚迎月就批评她：“过犹不及。”
她才总算好了点儿。
画棠却由此注意起了合州街面上的乞丐。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所以国朝中大的城池之内，其实乞丐的数量并不太多。
只要身体完整、健康，想成为乞丐的资格都很难有。
所以，流浪在街头的乞丐，通常都是残疾的、或者是老迈的。
官府通常也会设立残障所，收容那些罹患残疾之人。
不过几乎也不太管。
还是需要那些人自己想办法才能活得下去。
那些人，也是街景的一部分。
和五颜六色的行人一样，都是街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其实这其中：先天残疾、而能活下来的，极少。一般都是后天造成，所以总体数量并不多。
然而，就是这不多的数量，合州都几乎没有。
那些肮脏、邋遢，臭气熏天的乞丐们，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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