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饭桌上，苏云舟把陈玲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因为是妇女的病，男人们也不方便评论，沈平津吃着饭，半晌抬头望向沈战野。
“我记得他们家大儿子在你们侦察营？”
沈战野正在和一块鱼肉战斗，他将鱼刺细细剔去，然后把白嫩的鱼肉都放在苏云舟碗中。
“对，赵国平嘛，三连一班的班长。”
说罢，他抬头看着沈平津说道：“你放心，不用你交代，在合情合理范围内，我会尽可能照顾他的！”
“你给他批几天假，让他去医院伺候陈阿姨，他弟弟妹妹都还小，他妈妈如今生了病，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苏云舟叹息着说道：“儿子在身边给她鼓劲儿，陈阿姨才能支撑下来。”
“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安排这事儿，赵国平三年没休过假了，这小子很拼命，我最近正考虑把他往上提一提。”
平日里，沈战野极少谈及部队的事情，今天也是遇到陈玲生病的事儿，他这才多说了几句。
“虽说原则和纪律是第一位，但在原则范围内，适当徇私也不算违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赵叔叔就葬在不远处的陵园里，别让他心寒！”
沈平津与陈玲的丈夫是战友，虽说二人不是一个团的，但也互相认识。
即使面临过很多次的死亡，可每一个战友的牺牲，仍然让沈平津觉得难过又遗憾。
正吃着饭，只见院子里传来苏云睿的声音。
不等苏云舟起身去开门，苏云睿已经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陈玲的二儿子赵国贵。
“哎哟，云睿和国贵来了，快来吃饭，沈战野你去，去给俩孩子拿碗筷！”
沈彪笑着招呼苏云睿和赵国贵坐下一起吃饭。
“爷爷，姐夫还是伤员呢，您别让他起身忙活，我在家吃过饭了，这不，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水果。”
只见苏云睿端着个盆子，里面是新鲜的枇杷。
看到小舅子如此懂事，沈战野甚是欣慰。
他抬手在沈云睿脑门弹了下，笑着问道：“最近锻炼怎么样了？等我伤势好了，我可得检查了啊！”
“姐夫你只管来检查，不是我吹牛啊，我现在负重跑五公里，根本就不在话下，前两天还和我爸比了一次，你们猜怎么着？”
苏云睿笑得牙龈都出来了。
“我爸他输得很彻底！哎哟，你们是没见着他的脸色，啧啧……简直大快人心！”
听着亲弟弟这话，苏云舟抬手在他后脑勺招呼了两下。
“爸爸多大年纪了？你又才几岁？你赢了爸爸，是什么光荣事迹吗？有本事你和国贵比啊，你要是能跑赢他，我才佩服你！”
一听亲姐这话，苏云睿嗷嗷叫唤着，让姐夫给他做主。
“姐夫，你听我姐这是人话吗？赵国贵这变态体力，和姐夫你当年有得拼，谁敢和他比？”
小舅子这话让沈战野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怎么着，你姐夫我也是变态？”
苏云睿忙跳起来给自己辩解。
“没，我可没这意思，我姐夫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呢！”
他谄笑着上前，开始给沈战野捶背捏肩，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
“苏云睿，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知弟莫若姐，苏云睿露出这种笑容，作为姐姐的苏云舟就猜到这小子有事儿求人。
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亲姐戳穿，苏云睿“嘿嘿”一笑。
“那……我就说了啊！”
苏云睿坐直身体，小心翼翼说道：“姐夫，我想像你一样，考军校参军，但……但我妈不同意，你能帮我说说好话吗？我妈听你的。”
提及这事儿，苏云睿的眼中明显带着几分不甘。
“凭什么啊？我爸是军人，姐夫你也是军人，连刘松柏的爸妈都同意他考军校参军了，我妈就非不同意，还说我敢考军校就打死我！”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边的赵国贵。
“国贵也要考军校了，到时候就剩我一个，还有什么意思？”
沈战野看了苏云舟一眼，只见她埋头吃饭，显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发表任何意见。
而且从她这淡定的表情来看，是早就知道这回事，甚至可能不太赞同苏云睿参军。
“小舅子，你就没想过，咱妈为什么不让你当兵吗？”
苏云睿愣了一愣，才说道：“她就是太溺爱我，怕我吃不了部队的苦。”
“对，她不舍得你吃苦，这是个原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沈战野放下筷子沉声说道：“你也说了，你爸爸是军人，你姐夫是军人，咱们两家的顶梁柱都把一生奉献给了国家与军队，这是无比光荣的一件事。”
“可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要有人留在家中，支撑起我们的小家，保护我们的亲人。”
拍了拍苏云睿的肩膀，沈战野说道：“从我穿上军装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岁时牺牲的准备，包括你的父亲，我的父亲，他们都可能随时为国捐躯。”
“云睿，你不要觉得这一天很遥远，那烈士陵园里埋葬的英魂，曾都是我们身边活生生的人啊！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葬在那里。”
“你胡说什么呢？”
听到沈战野这话，苏云舟变了脸色，她抬手在自己丈夫后背狠狠捶了下，眼眶有点红。
“哎哟，媳妇儿你打疼我了！”
沈战野笑出了声，他叹息着握住苏云舟的手，说道：“我不怕死亡，可我害怕我死之后没人照顾你。”
扭头望向依然懵懂的苏云睿，沈战野说道：“岳母不让你参军，是希望有人能支撑起我们这个大家庭，万一……某天战争来临，万一我们都牺牲了，咱们这个家还有你！”
“云睿，真到了那一天，我就把沈家也托付给你了，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妻子孩子，都靠你来照顾！”
沈战野明明在笑，可这笑容却悲壮又伤感，几乎让苏云睿红了眼。
“姐夫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我不该去牵绊你的理想，可是云睿，多替你的母亲想一想，多替你的姐姐想一想，国家是需要你，可是家人也需要你啊！”
苏云睿的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犹豫。
他望向自己的姐姐，试图从她这里找到最终的答案。
苏云舟终于吃下最后一口饭。
她叹息着与弟弟对视，看着他眼中挣扎的痛苦，许久终于开口。
“如果做军人是你毕生最大的心愿，姐姐支持你，我也会帮你给妈妈做思想工作。”
“但只一条，你必须得好好保护自己，否则将来我被沈战野欺负了，谁做我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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