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山林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树下盘腿对坐，一个是肌肉猛男，一个被黑雾笼罩，甚至看不出身体的形状。
较高的双眼紧闭，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仿佛深陷噩梦而不得苏醒。
较矮的则面露微笑，缓缓伸手按在对方的头顶上，喃喃道：“原来如此，看来，为你安排我们的冠军比较合适。”
说着，它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竭力思考着什么，紧接着，它身体一僵，随即向后倒下。
同一时间，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的祁江耳边响起了幻魔的声音：“睁开眼吧，我为你挑选了一个完美的对手。”
“呵，让我看看，你这没品的家伙会弄出什么东西。”
然而，眼前的对手让祁江脸上充满战意的笑容凝固了。
“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再向前一步了。”柳长卿活动着各个关节，发出让人心惊的“咔咔”声。
祁江不敢相信，明明不久前还为自己带路，甚至将自己从幻觉中唤醒的人，此刻居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为杀死他的死族而战。
呼！
正如幻魔所说，睁开眼就表明决斗的开始，柳长卿给与了祁江缓冲的时间，但这也并未意味着他会等祁江从震惊中走出来。
“你在等什么？等死吗？”一股气流吹过祁江的面庞，然后一只手掌重重拍击在他的腹部。
这一掌不像古月亭的掌，看似绵软而蕴藏暗劲，柳长卿的掌锋芒毕露，凶猛暴戾。
在沉重的掌风下，祁江一连倒飞数米，直到后背撞上一堵红墙才勉强停下。
柳长卿缓步上前，用脚尖勾起祁江脱手的砍刀，随即脸上的刀疤扭动着，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把嘴角的血擦了，我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祁江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幻魔凝聚的幻象，真正的柳长卿早已在它的偷袭下死去。
“我认识的柳长卿，虽然兵痞，但骨子里依旧是正气浩然的，像你这样的流氓，不配戴着他的假面。”祁江拔出匕首，然后卸下了身上因为幻境变化而穿上的装备，做好了格斗准备。
柳长卿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凌空挥动砍刀，伴着破风声狂笑道：“好啊，那你就来试试看。”
话音未落，两人默契地朝着对方猛冲，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浓浓的杀意。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柳长卿手中砍刀刀身的长度是匕首的两倍，所以自然是他先发起攻击。
他翻过手腕，从外侧朝祁江的头盖骨侧削，是一记很明显的上方攻击。
祁江冷笑一声，明明看清了对方的动作，反而抬高了身形，做出躲避下方攻击的预备姿势。
果不其然，柳长卿的侧削在祁江进入攻击范围前就已经结束，紧随其后的是借助惯性发动的低位回旋踢，目标正是祁江脆弱的脚腕。
祁江脚尖点地，跃到空中躲开计划之中的扫腿，然后空翻两周，借着冲劲落在柳长卿的身后。
由于柳长卿没有穿戴防具，所以祁江用的是出刀速度更快的反握法，掐着对方还未起身的空档，尖锐的匕首直直朝着柔软的后腰捅去。
啪！
匕首莫名地停在了距离目标不到两寸的地方，纵使祁江手臂青筋尽显，也不能让它再前进分毫。
“眼力不错，可惜臂力太差。”柳长卿甚至没有转身，光是右手朝后一握，就擒住了祁江的手腕，挡下了这次攻击。
自知在力量上出于下风的祁江没有纠缠，立刻用左手拔出备用匕首，挥刀迫使柳长卿放手，然后拉开距离，避免被他拖入零距离的肉搏。
如果是同样的条件，手握匕首的一方在这样的格斗中是占尽优势的，但祁江只会一点自己摸索的三脚猫功夫，和受过部队训练的柳长卿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喂喂，别收手啊，不敢角力吗？”幻魔的吐槽适时地响起，仿佛在嘲笑祁江是胆小鬼。
“切，待会我找你角力的时候你别跑！”祁江朝着天上比了一个中指，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只要保持自己打法，最终先耗尽的肯定是幻魔。
不过，这不是游戏，过场动画和回应嘲讽不会时间暂停，就在祁江互动的时候，柳长卿已经抓着空挡欺身来到他的身边。
“想聊天？我的刀可是不错的对象。”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柳长卿的刀法让斩击宛如流水般连贯，那克制精准的动作将两次攻击间的空隙缩短到极致，祁江除了挥刀招教外，根本抽不出身来反击。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或者焦急，凭借着匕首出刀的速度优势，一次次完美挡下致命的斩击。
从先前短暂的交手中，祁江判断出幻魔并没有给与柳长卿什么离谱的能力，他也会痛、也会累，是几乎逼真的存在。
每一次刀锋对撞，祁江都在感受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凭此来判断柳长卿的状态。
大约交锋了数十个回合后，祁江忽然主动发难，一改先前被动挡开刀刃的状态，挥动匕首正面与锋利的砍刀交锋。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回荡在狭窄的场地内，刀刃与刀刃间不断擦除耀眼的火星。
见自己的刀居然被眼前之人正面接下，柳长卿将一直没有使用的左手也握在了刀柄上，下压的力道分明又沉重了几分。
力量的差距再次拉开，闪着寒光的利刃一点点往脖颈的方向靠近。
祁江自然不会放任砍刀一点点把自己逼向死神的怀抱，当即用左手抵住刀背，同时借助腿部和核心的力量，竟然一点点将压下的砍刀抬了起来。
“如何？手臂发酸的感觉不好受吧？是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祁江涨红的脸上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随即重心下沉，蓄势一举顶开柳长卿。
就在他准备趁此机会发动追击时，经验丰富的柳长卿居然借着他推开的力，用连续的后手翻脱离了他的攻击距离。
虽然柳长卿还未站定，祁江却也不敢随意向前追击，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狡诈如狐狸的老兵，任何的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变成杀死自己的利器。
“还不错，我承认小瞧你了。”柳长卿的脸上全是汗水，喘气的声音也相当沉重。
祁江重新摆好格斗姿势，虽然他也气喘吁吁，却无缝衔接地发起了攻击。
连续的高强度打击对手臂的肌肉群是相当大的负担，既然柳长卿会感到疲惫，那此刻他的手臂必然处在极其疲惫的状态，否则也不会因为速度和力度双双下降而被祁江找到反击的机会。
“呵，想趁着我疲惫的时候发起攻击吗？”柳长卿一眼就看出了祁江的打算，于是把砍刀换到左手，更换了准备的姿势。
祁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现在是最好的进攻机会，不管如何，他必须发起进攻。
抛起匕首，刀尖朝外，换做正手持刀。
现在是他主动攻击，牺牲机动性和隐蔽性来换取更大的攻击范围相当重要，毕竟得考虑那把攻击距离远远大于自己的砍刀。
而且，他也没办法像先前柳长卿那般展现出恐怖的压制力，攻击的同时得注意防御，朝下的刀身刚好可以保护手腕，减少匕首脱手的风险。
嗖嗖嗖！
祁江借着柳长卿闭眼的短暂破绽，出手就是迅猛的三连击。
这是古月亭教授的杀招之一，理论上，分别攻向不同方向的挑、刺、劈能让对手无瑕招架所有的攻击，但对速度的要求很高。
如果是常年接受训练，拥有统领级身体的古月亭来施展这招，柳长卿至少要受到一次攻击。
但本就速度偏慢的祁江此刻还体力不足，本该几乎同时进行的三次攻击变成了依次到达，完全失去了欺骗和让人应接不暇的效果。
柳长卿摆动砍刀，轻轻松松地接下了这三招，甚至还有机会使出侧踢作为反击。
砰！
虽然祁江举臂格挡，但踢腿的力道相当恐怖，即使没有伤到要害，也足以强行改变他的重心，让他向踢腿的方向倒下。
“哈？就这样的程度还敢反击？”柳长卿放肆地大笑道，一记正蹬踹在祁江左肩上。
咕噜咕噜咕噜！
祁江被一脚踢飞，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这一脚的力道传遍全身，无论是关节还是骨头都发出了宛如散架般的疼痛，被汽车撞飞估计也不过如此。
但根本没有留给他喘气缓解疼痛的时间，柳长卿的砍刀已经追了上来，毫不留情地砍向祁江躺着的位置。
见识过柳长卿下劈的威力，祁江自然不敢用匕首硬接，当即扭动身子，朝着后方翻滚。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砍刀如追魂的使者，祁江滚到哪里它砍到哪里，虽然始终慢他一个身位，但这样的压迫力让祁江根本没机会起身。
“该死，他的体力是无底洞吗？”
咚！
就在他还在思考怎么脱身时，身后的撞击感打断了他的思绪，名为“绝望”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问题没有想到解决方法，供他后撤的路已经耗尽，剩下的只有即将来到的砍刀。
用匕首是万万不可的，他就只有两把，被砍断的结果显而易见，就没必要明知故犯了。
现在唯一能让祁江赌一把的就是那身银色的硬甲，他先前看到首领级活尸的身上也有类似的组织，它的能挡下子弹，自己的没理由挡不住砍刀。
咚！
刀刃如期而至，祁江则将双手交叉着护住自己身前，希望能借此争取一个机会。
啪擦！
四射的银色碎片和角质断裂的闷响无疑是砍刀砍碎了硬甲的证明，但没有一滴血从破口中流出也是不变的事实。
只感受到钝器打击的钝痛，祁江心中一喜，这意味着他再一次被幸运眷顾，这次以性命为赌注的赌局是他获胜了。
而且，还有他没想到的意外之喜，由于砍刀的刀刃过于锋利，现在没入自己硬甲的半边刀身被死死地卡住了。
“就是现在！”
祁江抽出空闲的手，将更为锋利的骨制匕首捅进柳长卿的膝盖，然后朝下猛拉，剖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唔嗯。”
膝盖受损，柳长卿吃痛闷哼，膝盖的重伤让他直接失去了一条腿的站立能力，重摔在祁江身边。
森！
祁江乘机用匕首扎向柳长卿的胸口，他的刀卡在自己手臂上，现在又跟自己一样倒在地上，这样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让他有机会逃离。
“休想！”
柳长卿双眼通红，那道刀疤因为扭曲的表情扩张了无数倍，同时，伤口的血也在不经意间染上脸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尊怒目金刚。
和第一次一样，他死死地握住了祁江的手腕，那堪比铁钳腕力根本不是祁江能够抗衡的，更何况此时柳长卿也杀红了眼，爆发出的力量甚至能反制祁江，一点点将匕首刺向了祁江的脖颈。
不过，流血的伤口终究是他的死穴，祁江弯起膝盖，一记沉重的膝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关节外露的伤口上。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
柳长卿的痛呼回荡在洞穴中，却又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祁江的匕首趁着他因为剧痛而脱力的瞬间插进了他的胸膛，贯穿了那个虚假的心脏。
“呵，这也是你的战术吗？”柳长卿偏过头，一边吐着鲜血一边挤出怪异的笑容。
不等祁江回答，他的瞳孔便失去了生机，头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砰！
按照幻境的设定，死亡的一方会立刻化作结晶碎片，毕竟维持这样的人形是相当消耗精力的，幻魔自然不肯白白浪费体力。
“哎呀呀，好卑鄙的战术，看来，你的诡计也得考虑进去呢。”战斗结束，操纵着这个世界的幻魔发表着观赛感言。
身形俱疲的祁江冷笑道：“不及你半分，居然创造出柳长卿，想打心理战是吧。”
幻魔丝毫不介意他的反唇相讥，哈哈大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只要明白，现在你只是一只供我娱乐的虫子。”
闻言，祁江也跟着大笑：“别逗我了，如果你真的可以杀死我，为什么不在这一场就派出能碾压我的对手？我可不相信你所谓的想看热血的战斗。”
幻魔似乎是被怼的哑口无言，干脆没有说话，直接切换场地，开始准备下一场比试。
“这次，应该是最难缠的一场了，不过，也应该是最后一场。”祁江从地上爬起，收好自己的武器，闭上眼等候下一名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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