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螺号。
“观星台”，位于舰桥顶部厚重的装甲之上的独立空间，穹顶可以向两侧开启，形成一个开阔的露天平台，这里即将举办人类公元3028年跨年宴。
阿瓦隆空间温度适宜，含氧量比地球高，空气潮湿清新，即使在万米高空，风速依然在体感舒适的范围。由于这里始终是白天，为了营造晚宴的氛围，有两名随船的克克勃安保公司的魔法师全程负责为观星台“制造”夜空。
此刻，宴会尚未正式开始，观星台已经格外热闹。
军官人数最多，有鹦鹉螺号母舰各部门长，远航舰队战列舰以上的各舰长及参谋长，布尔什带来的远征军军官，他们换上便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享受这个难得安宁的夜晚。
现场还有克克勃公司的魔法师和术师们以及《汉斯》剧组的主要成员，角落里，女主角安德里亚正用钢琴演奏muse乐队的《Exogenesis: Symphony》part 1，不少克克勃的魔法师围在钢琴边，或坐或站，静静聆听，他们来自不同文明，有着不同形态，却似乎也能感受到人类音乐传递的思绪。
琴声飘荡，椭圆形的观星台最前端，紧挨护栏摆着环形沙发，李凉坐在中间，斜倚着沙发靠背，一脸认真地听着远征军统帅老布尔什的汇报。
“……目前外域军第二、第三集团军、扎尔先遣军已经在计划位置部署完毕，中央军第六集团军刚刚越过暗灵巢落，李霄说他最快十五日后才能到达部署位置，这比原计划晚了三天，他给出的理由是蒂法密商团的引航船……”
“嗯，”李凉点头，瞥了一眼坐在布尔什旁边的李森，自从老布尔什接管远航舰队，李森这个原指挥官只需要听命行事，算是刀枪入库，最近气色都好了不少，这会儿低头摩挲着酒杯，早就神游天外了。
说实话，李凉自己也有点听不下去。
倒不是怕己方军队的秘密调动泄露，鹦鹉螺号本身装配了量子泡隔断，又位于泰伦萨帝国舰队核心位置，灵能拓扑场的中心，至于魔法和道术，在他这个天灵眼里更是一览无余。
听不下去主要是最近决策联席会议开得太多了，为了应对战局态势的各种变化，部署计划讨论了无数遍，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了。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天生为战争而生的，比如眼前的老布尔什。
热衷仿生改造技术的老布尔什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是日常谈吐神态没有丝毫年轻人的活力，反而像一块冷冰冰的山岩，只有在讨论战略战术的时候，眼神才会迸发出锐利的神采。
“……蒂法密商团的引航船滑流系统故障，为了避免暴露……”
“嗯……”老布尔什还在念经，李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一扫，看到不远处该隐背靠着护栏，正冲他挑眉头。
“咳，将军，”李凉打断布尔什，拿手一指李森，“你们继续，我过去一下。”
李森抬头愣住：“嗯？”
懒得看李森的表情，李凉起身就走，快步来到该隐身边，手肘撑着护栏长出一口气。
该隐仰着脑袋凑过来，噗嗤笑道：“下班了？”
“近卫军没有活儿？”
“反正只保护你一个人，我任命了个督察，”该隐啧啧两声，“活好话少。”
李凉转头“感慨”道：“你要不是这么懒，当初在扞卫者号也不至于被手下关起来。”
“那你可就遇不到我了，舰长大人~”
想起在扞卫者号的初遇，李凉难忍脸上的笑意，除了该隐这个神经病，谁会黑灯瞎火坐在坑底装死尸吓唬人。
那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女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更没想到他们会彼此喜欢，会在一起。
他见过这个女人的每一幅面孔，狠辣残暴，不择手段，也会柔软迷茫，迟疑不前，她的恨和爱都简单而热烈，共同经历无数次生死，她想要也应该让她真正卸下布满尖刺的外壳，做回那个叫周小棉的女孩。
李凉忽然想到，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求婚的事情，这样等哈伦波特的阴谋水落石出，这场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地球办婚礼。
另一个“李凉”在婚礼上失去了挚爱，他可不想等太久。
“周小棉……”李凉轻声道。
“啊？”该隐猛地往后一缩，露出肉麻的表情，“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
余光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在悄悄注意这边，李凉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
“我记得在德纳里下城区的时候，你让我给你搞一个魔法空间。”
“我已经买了，在科科奇观，”该隐哼了一声，眼睛却瞟向十字星形的吊坠。
“你买那个便宜货空间比梅赛的宠物医院都小，”李凉晃了晃项链，“我这个，品质比波比将军的‘流浪者帐篷’还要高，里面的空间据说直径一百公里，别说修车，你可以在里面搞个老爷车生产线，而且……”
该隐一把抢过项链，竖起食指一绕，把项链缠在食指上，将吊坠举在眼前：“哪儿来的?”
“跟弥撒买的。”
“什么时候？藏得够深啊，”该隐挑眉，“你不会准备拿这玩意儿求婚吧？”
“呃……”
“那可不够，”该隐晃动手指，甩着项链，“我要希安公司。”
李凉看着该隐的眼睛，点头：“好。”
“啧，李凉，你他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赖，知道我不会真要是吧？”
李凉憋着笑说道：“我认真的。”
“得了吧，希安你自己留着玩儿吧，这玩意儿我要了，”该隐随意把项链缠在手腕，转身趴在栏杆上，“在蜉蝣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干翻上城区，取代希安，现在……”她抬起右手，机械手臂早已不是战斗武装型号，而是精美的轻量化义肢，“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生活了，不需要希安了。”
李凉凑近：“意思是你同意了？”
“滚，”该隐没好气道，“回中京再求一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要不你先答应……”
李凉揽住该隐的肩膀，正要继续忽悠，突然注意到一名近卫军影刃特勤正穿过人群，匆匆走来。
他和该隐对视一眼，收敛神色。
影刃特勤来到他们面前，低声道：“父神，将军，帝国和都玉京的代表到了。”
“好。”
李凉点头，却没有挪步的意思。
很快，两个高大的人影并肩顺着阶梯登上观星台，他们出现一刻，现场迅速安静下来，人群为他们让出道路。
毕竟是人类新年，李凉知道泰伦萨帝国和都玉京都会派代表出席晚宴，看清来人时，他没什么意外，两个都算是熟人。
代表都玉京的是左龙武军大将军，扼守阿瓦隆空间折跃点的龙武军团主帅，只知道姓袁，当初妖精战败，联军反攻阿瓦隆，这位袁将军曾和他单独通话，语气不善地警告他不准滥用道剑，让他等候昊天皇帝的旨意，这次在阿瓦隆见面后，袁将军倒是对他客气了一些，参加过一次人类的决策联席会议，会上寡言少语，偶尔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帝国来的是尤密撒格，与人类共同占领阿瓦隆的帝国军团最高指挥官，最近经常参加联席会议，是个泰伦萨和庞波坦混血，少了泰伦萨人的柔美，体型伟岸，面孔英朗。之前在伊坎前线与泽鲁斯虫族作战，昂撒贪功冒进导致同盟溃败时，正是尤密撒格临时接管同盟军组织撤退，弥撒登帝后，尤密撒格从前线调回，成为了“弥舍利安大帝”的左膀右臂。
“新年快乐，半神，”还未走近，尤密撒格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他的笑声沉闷厚重像擂鼓。
“新年快乐，撒格鲁姆。”
李凉以泰伦萨语中表达亲密的后缀称呼尤密撒格，随后摊开双手接受了对方的贴面礼。尤密撒格将近三米高，俯下身时垂落的发辫足有人类手臂粗，坠满灵核雕刻的环饰，一动叮当作响。
紧随其后的袁将军却冷淡得多，只是双手十字交叠，往胸口随意一抬：“拜贺元正。”
“欢迎，袁将军。”
李凉伸手一引，带着这两位重要客人来到长桌中间的主位。
尤密撒格显然十分适应泰伦萨人和人类这样的身高，坐下时两腿交错一盘，神情自在，反而袁将军正襟危坐，低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随着三人落座，其他人纷纷坐下，晚宴正式开始。
坐在两位客人中间，李凉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平时都是在战略会议上碰面，几乎没有闲聊过，现在这个场合再聊阿瓦隆的局势多少有点无趣。
他只好为尤密撒格布菜，询问伊坎前线的近况。
“泽鲁斯虫族又诞生了一个‘大母神’，”尤密撒格用叉子插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上次昂撒的愚蠢决策让同盟损失惨重，我们不得不退守伊坎防线，法与秩序联合体组织的援军也不愿意冒险，所以让出了几个折跃点，供那个新生的‘大母神’结巢，同盟和虫族都需要停战。”
李凉点头，当前的形势，同盟绝对不能两线作战，伊坎前线停战，像尤密撒格这样的大将才有机会撤回来。
“在我离开伊坎要塞之前，多多迪撒尔先生也希望离开前线，我驳回了他的请求，非常抱歉，我近期才知道他是你的老师，”尤密撒格面露歉意。
李凉神情随意问道：“是哈伦波特要求的？”
“是，哈伦波特告诉我，多多迪撒尔先生是灵理世界唯一有可能破解虚空大君力量来源的生命，当时我并没有察觉到哈伦波特的立场存在问题，于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可以理解，你当时也要为伊坎战局考虑，”李凉笑了笑，这段时间以来他始终心里不安，不管哈伦波特的目的是什么，希望多多迪撒尔能平安无事。
与尤密撒格聊过了，自然也得照顾袁将军，李凉也为袁将军布菜，客客气气问道：“昊天陛下近来还好么，我一直在等陛下的召见。”
袁将军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李凉，此处非汝宜至之地。”
“难道昊天陛下……”
然而，袁将军投来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便不再说话。
李凉早就猜到这位左龙武军大将军很可能知道某些内幕，只是一直闭口不言，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句，莫非是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他抬眼看向对面，该隐显然听到了袁将军的话，往后一靠，侧头与俯身凑近的影刃特勤耳语。
坐在该隐旁边的老布尔什干脆直接离席，几名军官在他路过身边时也起身跟上，快步离开观星台。
晚宴在座的大部分是军官，看到这一幕立刻意识到不对，长桌两侧的交谈声迅速低了下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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