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走？为什么呢？”我故作懵懂的眨眨眼睛问她。
“我们还没有完全核实你的身份，你老家的协查报告还没有送回来。”
所以之前的热情和大方都是为了靠近和考验，这大姐看来是抓特务抓疯了。
“哦，所以我要等你们查完了我才能走对吗？”我有点无辜的看着她。
“虽然你老家的协查报告还没有送来，可是我却听说，这镇子上从前就有一个养狐狸的姑娘，也是长得异常的美丽动人，每次出去身边都会跟着一只狐狸的。”她依然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但是眼底的寒霜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真的是周婧媛吗？”王教员的语气变得异常的温柔耐人寻味，跟她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新政府成立的这几年里，逐渐的健全了地方的管理，不再像从前一样，随便就能顶替一个人的身份生活，加上那几年里残留的特务土匪还是很多的，所以系统的管理流民成了地方政府的首要工作。
‘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老鬼一脸歉意的站在王教员的身后。
他原本也只是想回来看看刚出生不久的重孙，没想到被镇上的人们认出了我跟小团，报到了政府里去，加上我并没有使用之前在聿东镇时候的身份信息，反倒是把误会给加深了。所以现在我该怎么才能把自己的身份给扒拉清楚了呢？
我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幸好因为是冬天，我一直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被认出来的只是小团而已。
“你说那只狐狸吗？它是我在来的路上捡的。”我眨巴着眼睛看向那王教员。
王教员倒了杯水给我，一副我听着呢，你继续说的表情。
“那年我来聿东找我姑姑的半路上，走到离镇子不远的一片稻谷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姐姐躺在那个地埂边上，她身边就蹲着这只狐狸的。”
我看了一眼王教员，顿了顿继续说到。
“我一开始的时候是以为那姐姐是被狐狸给伤了，想要拿棍子赶走了它，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狐狸是一直守着她呢，狐狸好像挺通人性，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哀戚戚的，我看着好像是挺难过的样子，我看那姐姐可能是病了，就把她扶起来给她喝了点水。”
我抿了口水，感觉故事快要编不下去了，抬眼看了看旁边的老鬼，老鬼给我挑了个拇指，一副还是你会讲故事的表情。
“她睁了睁眼睛说了两句话，好像是说她叫马什么我没听清楚，倒是那个狐狸叫小团，说的更清晰些。我本来是想背她进镇子找郎中的，但是她病的太重还是死了。”
那王教员满脸的不相信，笑了笑。“那按照你说的，她已经病死了？”
“对，她死了，我还给她收了尸身，只是我也没有钱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人，家里还有没有人，想着总不能让她曝尸荒野吧，就挖个坑直接埋了，那狐狸从那以后就天天跟着我了。”
“那你把她埋在哪了？”
我就知道这王教员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不挖出个尸体来都对不起她的谨慎，我如实的交代了当初给周婧媛埋尸的地方，反正在那个年代，这个王教员是验不出来埋在那里的究竟是谁的。
那王教员点点头，告诉我暂时我还不能离开聿东镇。
那哪是不能离开聿东镇啊，这摆明了就是告诉我‘别出这屋’。我就乖乖的等在房间里，反正外面的事情，老鬼自然会给我解决了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小赵教员给我送来了晚饭。
“周姑娘，你也别怪王大姐谨慎，毕竟现在外面特务还未肃清，他们下午在你说的地方已经找到了那具遗骸了，还真是如你说的那般，那只小狐狸通了人性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它就在那墓地旁边，地上还摆着一只被咬死的野兔，人们都挺惊讶的，头一次见到会上坟的狐狸呢。”
小赵一边赔笑的说着，一边把饭盒一一打开放到了桌上。
“没关系的赵教员，我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等王教员查清楚了还了我清白，我就走了，回老家去了。”我顺从谦逊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你吃了吗？我也吃不下这么多，给你拨一点吧？”我看着满满一大盒的饭菜跟小赵教员说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冤枉了我，所以今天的晚餐比较丰盛，白米饭搭配小鸡炖粉条，这可真是过年都吃不上的伙食了。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你多吃点吧，看你瘦的脸色都苍白了。”小赵教员刚一说完，倒是有点害羞了似的，紧张了一下。
我闷头吃饭，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哈哈哈……小周啊，你可别怪大姐盘问，都是工作嘛，这饭菜吃着可好？”还是人未到笑声就传了进来，这王教员的两副面孔我还确实是挺佩服的，有些人活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到。
‘不用羡慕，你演的也挺像样子的。’老鬼跟着王教员一起回来的。
“明天大姐陪你去长街上再买点东西，你想回家便回去吧，你老家的协察今天也送回来了，你的身份澄清了。”那王教员又恢复初见面时候的热情爽朗的样子。
‘她是想带你去见见镇子上的人去，那些人虽然认出了小团，还没指认过你，她刚才已经安排完了，明天带你去杂货铺子的时候，徐老三会带着他爹一块去，辨认你去。’老鬼站在一旁说到。
徐老三是老鬼的三孙子，当初我是在老鬼儿子的手里租过房子的，所以这王教员自然会让老鬼的儿子来认认我，再打消了最后疑虑才能放我离开，这女人还真是两面三刀的，厉害角色。
“太麻烦您了，只是我这身上并没有钱了，逛长街……”我满眼惊喜又随之暗淡，想到了自己的窘迫后嗫嚅着说到。
“放心吧，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你回去这一路也不算近，总得带点东西在路上吃。”小赵看着我的样子赶紧说到。
那王教员笑着打趣小赵的殷勤样子，这一顿饭吃的我是身心疲惫啊，哪还有心思去品尝什么美味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着王教员一起上了街，小赵教员因为当班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我顺从的跟着她一路走走逛逛的，这个王教员倒是确实是热情的，先是请我去云吞老板那里喝了云吞。
我喝云吞的时候那老板一直都在偷偷的打量我，我索性大大方方的摘了围巾帽子，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虽然天气比较冷，但毕竟是吃东西的时候，裹着太多总不方便，刚好也给云吞老板个机会辨认清楚。
我余光瞥到云吞老板对着王教员微微摇了摇头，假装不在意的大口喝着云吞。
“我最喜欢喝热云吞了，烫嘴的才好吃。”我笑的一脸清纯，旁边坐着的几个小伙都忍不住偷看我。
“呵呵呵……那就多吃点，趁热吃。”王教员这会看我的眼神倒是更加真挚了。
我们起身离开云吞摊子的时候，小团龇牙咧嘴的出现在了胡同口的位置，满脸凶狠愤慨的对着王教员，这老伙计也是演戏演全套的主，王教员带人刨了它‘主人’的坟，这才像是小兽通人性的样子。
“小团，你不能这样，王教员也是为了给姐姐更好的安置尸身的，她没有恶意的。”我顺势赶紧挡在了王教员的身前，对着小团挑了一下眉毛表示赞扬。
小团听了我的话后才收敛了凶狠的样子，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不肯上前。
我跟着王教员不出意外的溜达到了杂货铺子里，王教员说给我带些糕点好在路上吃。
我们到的时候老鬼的儿子孙子都已经在店里了，我们溜达了一圈买了几块点心和一点花生就出了铺子。
回到农场后，我就收拾了东西跟王教员和赵教员简单的告了别，王教员还给我开了一封介绍信，她说现在的新政府开始建立了户籍管理，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了介绍信就不用处处被核查了，身份就能说的清楚了。我带上了介绍信和点心铺子里买的吃的，当天就离开了聿东镇。
“你真的去周庄子吗？”老鬼边走边问到。
老鬼虽然不是阴差鬼吏，但毕竟也是只鬼，使个障眼法蒙一蒙人的眼睛还是不在话下的，所以说不要总是相信眼睛看到的，眼见真的不一定为实，因为你看到的也许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而已。
“我也不知道，但是去周庄子有一个好处，就是我现在有介绍信，周婧媛家里又有老宅子可以住。但是坏处就是那些原本认识周婧媛的人，就要天天都防备着。”
如果每天都用障眼法来跟周围的人相处，那就生活的太累了，我一个妖也不愿意天天找麻烦的。
‘那个杜先生已经跟出来这么远了，看样子是想一直都跟着了，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了。’小团提醒道。
从我们一出镇子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本来以为走的远了自然就回去了，没想到跟了这么久还没打算回去。
心里有些烦躁，这个大麻烦还真是不好甩掉。
“你想跟到什么时候去？”我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后面的杜德钦喊道。
听到我的喊话，杜德钦唯唯诺诺的从树后挪蹭了出来。他站在那里嗫嚅的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早就没有了当初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头。
‘我早说把他困在原地一会的，你偏舍不得。’老鬼在我旁边一脸坏笑的说到。
“你一直跟着我们干嘛？”我朝着杜德钦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知道你肯定是小花，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年轻漂亮，但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不可能认错人的。”杜德钦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说到。
“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小花，那天我不是也没告诉赵教员，我知道的，你就让我跟着你就行，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过去的事情的。”他语带乞求眼神哀戚的看着我说到。
“我只是想跟着你就行，我已经没有亲人在这边了，劳教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朋友了，就剩下我自己孤孤单单的，过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分配的小平房里……那滋味……真的太孤单了，求你了，就让我跟着你就行。”
杜德钦如今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听他这么说着，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动容，是啊那时候老三老四跟着丁荣走了以后，我也体会到了那种巨大的孤独感，但是幸好没多久小团就来到了我身边，我大概还是比他要幸运点。
“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你跟着我也是个流浪。”我摇摇头叹气道。
“你答应了？”杜德钦满脸惊喜的看着我。
其实没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对于这个杜德钦要说恨其实也谈不上，那些年我有家有孩子，我讨厌他的猥琐轻浮，但是我最难的时候也确实是他救了孩子们，是他替我处理了老丁的后事，也是他在丁荣回来之前帮我供养了老三和老四，所以我们之间也算是恩怨并济吧。
“我现在没有身份也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我知道去哪里。”杜德钦眼神闪亮的看着我说到
“我有农场的释放证明，和回老家的介绍信，我老家在达城县，距离聿天远，到了那也就没人认识你了。”
小团的狐狸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老鬼并没有发表意见，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去不去都行，反正到了哪里至多不过十来年，一样还是要换地方的。而且你看目前这情形别说十来年了，能在一个地方落脚2年都够难得。’老鬼无奈的摇着头笑笑。
‘不去不去不去，这大老远的，我这狐狸爪子不得走废了。’
让他们这么一闹，我瞬间也没了主意，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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