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秋用他那双灰寂般的双眼盯着黎明涯，让黎明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殇天神王当年仅凭神王境界就拼死了一位神皇境的魔族强者，正常来讲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它却真的发生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黎明涯不敢搭话，他当然清楚殇天神王是怎么做到的，神王境能跨越一个大境界拼死神皇强者，那么天玄境跨越一个大境界斩杀太玄境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难做到的事情……
“你竟然能把殇天神王留下的秘术修炼到那一地步？！”
“呵呵……自殇秘术发挥到极致就是天地同殇，一种把自身所有生命力一口气燃烧殆尽，从而产生一股足以支撑使用者跨越一个大境界杀敌的恐怖力量，只不过代价是自己的生机也一同泯灭，与敌同亡，天地同殇！！”
辛秋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就如同死人一般。
“灵烈帝黎堑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今天，我就用这条命来报他的知遇之恩，我辛秋，从不欠别人东西！”
他的话刚说完，那一头半黑半白的披肩长发在转瞬间变的白如飞雪，一股难以想象的气势从他体内传出，眨眼之间就达到了太玄境的巅峰层次，帝都的天幕都变成了死一般的灰色，所有的战斗都在此刻短暂停息，一双双眼睛看着这位青云君侯，瞳孔之中只有震惊之色。
“君侯！！！”
狼毓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失声的叫了出来，这一幕和他脑中的记忆完全吻合。
像！实在是太像了！辛秋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黑阴山上的赤鬼！！
同样的白发如雪，同样的实力暴涨，同样的万物枯寂，当初赤鬼使用那一招之后就生机绝灭而死，那么辛秋岂不是也要步上赤鬼的后尘？
“你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黎明涯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白，辛秋身上流转的气息让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快跑！快跑！不然必死无疑！！
他身形一动转身就要向远方逃去，但还没等他跑出多远，辛秋就像是瞬移一样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如雪的白发与黑色大氅共同在空中飞舞，辛秋的身影算不上有多么壮硕，可是在黎明涯看来就好像一座万丈魔山一样挡在了前方，让他的所有努力化为倒影……
“黎明涯，我付出了这么重的代价，怎么能让你跑了？要是让你逃了，我不就白死了吗？死了我都没有脸去见先帝。”
“我的七杀戟总共有七招，而我也只有施展七招的力量，我知道你还有不少手段没有使用，下面就看你能不能撑过七招吧……”
浩瀚无边的死气自他体内喷发，青云方天戟就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将之全盘吸纳，死寂之力在方天戟上浓缩到了一个极点，随后辛秋一戟横扫，数千米长的半月邪芒如同横贯天幕的波浪一般向着黎明涯飞逝而去，这一击的威力岂止是之前的十倍？！
“十狱魔盾！！”
领域内的魔气不顾一切的爆发，在黎明涯的掌控下形成一面如山岳般庞大的魔盾，这魔盾共分十层，每一层都流淌着恐怖的煞气，传出鬼哭狼嚎之音。
半月邪芒如同水流一般在十狱魔盾上层层渗透，可以让万物凋零的死气疯狂破坏着其中的能量，十狱魔盾一层层湮灭，当它在完全湮灭之前，黎明涯喷出一口血吐在魔盾之上，仅剩的一层魔盾轰然爆炸，借助爆炸的威力方才把死寂之纹挡住。
黎明涯的脸上一顿涨红，这才第一次交锋就让他受到了极重的创伤，而像这样的攻击，辛秋还能施展六次，威力一次比一次强！
辛秋根本不打算留给黎明涯调息的时间，在魔盾爆炸之时，青云方天戟上就已经燃烧起了死亡的火焰，紧接着一片火海被他挥出，顷刻间便将黎明涯笼罩于内，阴寒的气息传遍帝都城。
“幽冥魔海！！”
浓郁的魔气凝聚成一滴滴水滴，最终在周身汇聚成一片汪洋，而火海也在此刻降临，两股能量互相侵蚀拼杀，在一开始的势均力敌之后，邪异的魔海逐渐被蒸发。
辛秋根本没有去管这一招的结果是什么，只是运转七杀戟的法诀，一次又一次的挥戟，他的玄力只够施展七招之力，那就将这七招全部打完！！
整个天幕都变成了灰色，黎明涯的挣扎越来越弱，他的领域都维持不住了，一身魔气骤然溃散，死气从里到外的腐蚀着他的身体，一双嗜血的眼睛也被浑浊所替代，整个人已经没有多少气息了。
“辛秋，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结果，我还是小瞧了你啊……”
黎明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阵清风吹过，残破不堪的身体就如同碎沙般随风消散，天地间再也没有了他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辛秋眼中的精光也黯淡了，自殇秘术早已经让他油尽灯枯，他战斗到现在全凭一股毅力才支撑下去，身体中最后的一股力量也卸掉了，他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力的从天空坠落下来，而叶擎背后双翼一振，将辛秋接下。
“君侯！！！”
叶擎把辛秋倚靠在一座建筑的废墟上坐稳，狼毓等人皆是围了上来，一脸焦急。
辛秋没有去看别人，他只是看着狼毓那张双目无神的脸，想着三十年前和他的相遇，以及那场改变了狼毓一生的交易。
“狼毓，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你带在身上了吗？”
脸上的玉制假面无声无息的破碎了，如同风沙般消散，露出了一张颇为平凡的脸，这是青云君侯辛秋第一次在易叔以外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狼毓一直以为这张假面之下的脸颊应该是充满了英雄之气，想必也只有那样的人物才配的上帝国军魂之称号，但他没想过这张脸会如此平凡，平凡的就好像和一个路人没什么两样。
“带了。”狼毓收敛情绪，轻声说道。
“现在穿上，让我看看……”
狼毓从空间戒里拿出了辛秋之前托死侍送来的黑色大氅和那张刻着“愁”字的玉制假面，他把这两样东西戴在身上，配合自己身上穿的黑色轻甲，他和辛秋几乎一模一样！！
恐怕除了易叔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分清这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吧……
“狼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的原因了吗？因为你和我实在是太像太像了，像的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很早以前就计划好的，现在我就要死了，我可以死，我也不怕死，但是辛秋却不能死！青云君侯更不能死！！”
“青云君侯是帝国军魂，是帝国所有战士的信仰，是北疆之军的顶梁，绝对绝对，不能倒下……”
“狼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从今以后，你就要接过青云方天戟，戴上青云君侯的假面，再次亲手斩断自己所有的过往，代替我继续成为帝国军魂。”
“从今以后，天下就再也没有狼毓了，因为狼毓已经死了，你就是辛秋！你就是青云君侯！！”
“七杀戟和自殇秘术的原本都被我留在了易叔那里，他会教你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帝国军魂，而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你即将落幕的时候，你也要找一个足够胜此重任的人，把这套衣服传递下去，让他成为新的青云君侯，代替你站在北疆的沙场上……”
狼毓一直沉默着，沉默着，直到辛秋说完所有的话，他才终于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
“君侯，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一次真正的作为自己活过，一直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几十年来，我都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
“君侯，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就是作为自己活着啊，我戴了太久太久的面具了，现在都快要长在脸上了！！”
“抱歉，这是我的自私……但是有些人，生来就是背负辛酸的，他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辛秋抬起头来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声音里只剩下止水般的沉静。
“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是青云君侯，辛秋，而你是狼毓，战死于帝都之战……”
“这就对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帝国军魂……”
“再帮我一个忙，把我的骨灰洒在北疆的冻土上，那里，就是我的故乡了……”
辛秋完全放松的倚靠在废墟上，耳边回荡着灵烈帝黎堑说过的话。
“卿既有惊世之才，何不镇守北疆，护我河山？”
就是这样，他成了青云君侯……
在闭眼之前，过去的几十年在脑海中一一回放，杀过的人，做过的事，送别了多少人，还有自己手下的十二神将……
烈酒洗寒铓，破空斩云烟。
回首千帆尽，风雪断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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