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宛停住手里的动作，又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玄乙弯腰行了个礼，每一个动作都是悄无声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小宛觉得眼前人似是曾在她身边出现过。
“劳王爷费心，只是，大可不必。”
温小宛继续低头调弄着那一炉香，声音清冷，还有几分排斥。
李钰却笑了笑，看着她。
“你不是想要报答我吗？眼下确有一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温小宛抬起头来，见李钰看她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知道他这次不是在糊弄她了。
“王爷请说。”
温小宛放下手里的东西，添了茶。
“我需要一个打探消息的人。”
李钰端起温小宛倒的茶，抿了口。
“当然，不是普通的打探消息的人，而是长久的，以一个完全与我毫不相干的身份，存在于所有人的视野中，为我所用，搜集线报，处置一些不方便我出面的事情。”
温小宛的眼眸紧了紧，扭头又看向玄乙。
原来，不是单纯来保护她的。
不过，听起来很有意思。
“你可愿意？”
“完完全全成为另外一个人，彻底斩断过往，忘掉前尘旧事。”
“这世间，将再也不会有温小宛这个人，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李钰说完，嘴角噙着笑，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着温小宛的表情。
“听起来，比死有趣些。”
她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也只眼中闪过片刻的兴致。
但这足够了。
李钰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他心底仍有些微的纠结。
他那个五哥当真是狠辣无情，不过就是个西境兵权被他抢到自己人手里，粮草一事上搞些小动作他也就忍了。
谁知那点儿小动作完全是掩人耳目，虚晃的一招，叫他一个不留神，被他那好五哥拔掉了他整个在京都的眼线，只给他剩了些不中用的小喽啰。
多年经营，一朝全毁，疼的他真想直接拔剑冲进旭王府，砍了他那五哥的脑袋。
眼下急需一个合适的人选顶上去，不然他在京都跟瞎了没什么分别。
可，说到底，温小宛毕竟是沈恒安的女人，他不打招呼就用了，有些对不住多年的情谊。
“不知道王爷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温小宛的声音传进耳朵，李钰暂且放下了那些矛盾。
“身份，我会尽快给你做到完美无缺，但眼下，你需要先动一动了。”
“还有两日就是除夕，年后我会给你换一个地方，一旦到了那里，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所以，趁着这几日，你也好好想一想，是否真的愿意干这一件事。”
“不用想了，王爷尽管安排就是。”
温小宛继续低头调香。
也并不是她因着一个救命之恩便对李钰誓死效忠，而是长久以来，即便是在与沈恒安最为恩爱甜蜜的日子里，温小宛心底仍旧存有那么一些期待。
她深知自己与沈恒安的这一场夫妻里，他们的地位始终是不等的。
即便她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但她就是沈恒安的附属品。
套着温小宛的躯壳，她的精神上没有一刻曾经停止渴望。
她渴望不再日日仰望他，只依靠着他那点儿不止独给她一人的，施舍一样的喜欢，惶恐的，患得患失的度过一生。
比起死，也许有些事，更值得去尝试。
李钰走后，玄乙留了下来。
虽然他不在她面前出现，但她感觉得到，他就在她周围。
开始，她有些不习惯那种感觉，好似一言一行都落在了一个陌生人的眼中。
渐渐，她说服自己，她要习惯这种生活。
往后余生，她都要习惯，因为，她即将面对的生活，稍有差池，便丢了性命。
那种游离在生死边缘，时刻精神紧绷，想方设法维持自己不掉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的感觉，忽然叫她兴奋起来。
有些刺激，叫人忍不住心生期待。
······
何翠花赶在年前回了一趟小院。
之前温小宛的状态不好，她和翠果交替着日夜守着，生怕出现什么疏忽，人没看住寻了短见。
而自从李钰最后一次来见过温小宛之后，何翠花感觉，温小宛好似忽然不一样了。
她一双沉寂许久，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不管晟王殿下同她说了什么，至少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何翠花收拾了小院的东西，陪同她一起前来的别院侍卫帮她搬上了马车。
她们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原本付了一年的房租，温小宛没有叫她去退，暂时留下了这个地方。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寻上了门。
······
何翠花将人带到温小宛面前时，温小宛有些吃惊，随即朝着小女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叫她过来。
莺莺很听话的靠过来，任由温小宛揽上她的肩膀，乖巧的站在罗汉床前，双手搭在温小宛的膝上，歪了歪脑袋，圆滚滚的一双眼睛盯着温小宛的肚子看了看，又仰头去看温小宛的脸。
船老大将李贵病逝的消息告诉了温小宛，又讲了李贵临终嘱托，希望温小宛能将莺莺这孩子收留在身边。
温小宛低头看了看莺莺，瞧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有些疑惑不解，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在她出事之前不久，李贵刚刚带着莺莺来看过她。
那时莺莺还十分好奇的摸着她的肚子，问她：“小宛姐姐，你怎么吃的这样胖了？”
那时温小宛被她天真的话逗得开怀大笑，耐心的告诉她：“小宛姐姐肚子有个小宝宝，莺莺觉得，是个小女娃还是小男娃？”
莺莺饶是认真的想了许久，方才狠心下了决断一般，稚嫩的童声回答：“莺莺觉得是个小女娃！”
果然，她确实是上天派来的。
莺莺带给了她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可她却没有留住。
“莺莺想留在小宛姐姐身边吗？”
温小宛温柔的抚着莺莺的头发，始终对她浅浅笑着，莺莺想了想，使劲点点头。
“好，那以后，莺莺都留在小宛姐姐身边。”
“小宛姐姐，很喜欢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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