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的心倒是好的，我没看错，她最是疼你。”
温小宛感叹着，当初若不是得了杨妈妈的帮助，她也出不了武安城。
“杨妈妈可不止疼我一个，她临终前还在念叨你，不知你在外面过得如何，其实，自你走后，杨妈妈心里便不安生，许多次她来我面前反反复复的问我，到底帮你那一次是对的吗？”
“后来，温家也曾派人到春香楼打探你的消息，杨妈妈信守了承诺，未曾透露出分毫，她也曾想过去查问清楚你在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一来，沈家，我们这样的人如何招惹得起，二来，她害怕自己知道的越多，心里越不安。她最后的日子，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最后那两日，她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却还一直念叨着，林清公子，林清公子······”
言及此处，揽月的双眼润湿，眼角泛红，声音也有一丝的哽咽。
温小宛听着也感触颇深，她一向觉得自己与杨妈妈交情不算深，更何况，杨妈妈那样的人，左右逢源惯了的，对着旁人能有几分真心呢？
虽说温小宛内心里没有什么门第观念，但到底对杨妈妈她也有几分偏见的，对于那时候杨妈妈的热情相待，她先入为主的视其为一种巴结讨好。
如今想来，却是自己心胸狭隘，不曾珍惜杨妈妈的一片真心，反而利用了她的真心，将她绑在了良心的拷问架上，自己却心安理得的只当是一场金钱的交易。
“杨妈妈葬在了何处？”
倘若此生还有机会回去，她定是要去杨妈妈坟前拜祭的。
不想揽月却答道：“一把火烧了，骨灰，挑了个有风的日子，扬了。”
温小宛一怔，揽月叹了口气：“是杨妈妈临终前留的遗言，恋恋红尘，她不过是这人间最低的一抔尘埃，热热闹闹的随风而来，安安静静地随风而去。”
是啊，红尘熙攘，凡生一世，短短几十载，终归黄土。
杨妈妈是那最低的一抔尘埃，她又何尝不是呢。
沉默许久，气氛有些凝重，最后温小宛释然笑了笑，询问揽月与商止：“不知你们如今作何打算？若是不急于离开京都，便在我这归月坊小住些日子，我这个学生，也可向二位师父请教一二。”
二人相视一笑，商止终于淡淡开口：“陆坊主如今名满京都，只怕这技艺上早赶超我们两个了。”
“虚名罢了，”温小宛慌忙摆摆手，“二位属实算得我的启蒙恩师，且，我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学了三年，都是花拳绣腿，唬人的假把式，添油加醋的赚了些许名声，若论起来，这几年我再也没有遇上如二位这般，心思单纯的付诸于技艺，而完全抛却身后名的人了。”
“陆坊主这场面话，捧人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了。”揽月低低笑了笑，仍像当年那般。
“身不由己，”温小宛面露尴尬，“揽月姑娘就不要取笑我了！”
带着些玩笑语气说出的身不由己四个字，却像一片滴答的水珠落在了揽月的心上。
当初在武安时的温小宛如众星捧月一般，沈恒安恨不能将她托在手心里一样的娇宠，整个武安城谁人不知沈大人纵这个小娇妻。
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的，温小宛就经由他们手上跑了。
到现在，揽月想想当时帮她干的那些事还有些莫名其妙。
但那时，她就是那样，不问缘由，甚至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帮她干了，就连杨妈妈，事后忐忑时，也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位夫人下了迷魂药了，竟然在沈家人眼皮子底下，偷渡了他们家夫人出去。
想到这些，揽月摇头笑笑，又对温小宛说：“我们倒也不着急走，只是，住在归月坊，我们如今可不比从前那般挥金如土，只怕支应不起归月坊的房费呢！”
“瞧你这话说的！”温小宛立刻明白了揽月话中的意思，忙说道，“我邀请二位来做客，难不成是拐弯抹角要挣你们腰包里的银子来的？你们尽管住下，吃喝我全包了！顶大的一个归月坊，养两个闲人我还是养得起的！”
说完又怕他二人反悔似的，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着：“你们坐着，我这就去叫人安排！”
揽月和商止也是明事理的人，见她出门，也不好在她房里逗留，起身跟在她身后出去，顺带着帮她掩了门，说笑着下了楼。
上来时他们就发现了，这顶楼虽不小，却没有旁的人走动，应该是温小宛一人独占的，且楼梯处还站着四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护卫把守着。
他们二人又不是不经世事的，自然清楚，这般安排，定是平日里这一层不许人上的，温小宛在场也便罢了，不在场，他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
三人下了二楼，温小宛招呼了个管事的鸨母，寻了个僻静的院子安排了他们兄妹二人住下，叮嘱了特意关照，又亲自吩咐给添置了些东西，这才安心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鸿运客栈。
宋元收到不知是谁送来的贺礼，起初以为又是不知哪家大人，随手给了身旁的书童，问了一句是哪家大人府上。
送礼的小厮拱手行了个礼：“我们陆坊主恭贺宋官人得偿所愿，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陆坊主？”
宋元一时迷茫，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识得这么一个人。
“归月坊，陆坊主。”
那人答了，不待宋元在说什么，又一拱手便转身走了。
宋元想了好半晌，方才想起，自他进京，曾多次从同住鸿运客栈的举子口中听说过归月坊的名号。
然而，他印象里，不过就是秦楼楚馆，京都权贵们寻乐子的地方。
即便人人都赞那位坊主陆归月，品貌俱佳，才情也是上等，听闻她一曲值万金，更别说，当初为了争的她的初夜，当今皇七子晟王殿下与淮阳侯徐家的小侯爷争的面红耳赤，差点儿不顾体面大打出手的事情。
虽说后来晟王殿下输给了那个京都有名的混世魔王小侯爷，但后来也是频频流连归月坊，只是如今仍未得佳人垂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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