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你说我薄情寡义，那么你呢？你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
“如果你不曾对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又何至将身心托付予你一人？情浓时你许下诺言，转身面对昔日旧情又割舍不下，望之，是你负了她。”
李钰字字诛心，毫不留情，他嘴角始终衔着一抹轻笑，眼神却是鲜有的认真严肃。
“我没有，”沈恒安依旧坚定的说出这句话，“我从未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望之，你太自负了。”
李钰笑出声来，甚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对小宛的了解，还不及我，你也从没试图走进她心里探寻，可我有，所以我没碰她，这两年，我对她几乎不管不问，她是全然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你有想过，她内心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她吗。”
沈恒安想要反驳，但他找不出任何话来。
温小宛在他身边时，多半时候他都觉得她是在胡闹，他不否认，正是因为她那些可爱有趣的举动吸引了他。
可是，他从不曾去深究过为何她会那样。
李钰说的没错，他对温小宛，只知表面罢了。
“正因我们多年交情，望之，我提醒你一句，与其在我这里探求真相，不如省下你这些功夫，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她回头。”
李钰说完抬手在沈恒安肩膀上拍了一下。
“还有一事，我想你该知道，小宛她，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一句话犹如另一道惊雷炸开，沈恒安怔了半晌的脸上终于再度浮现出不一样的神情，他扭头看向李钰，希望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然而，李钰却郑重点头。
“褚云台说的，他的医术，你该信的过。”
希望破灭，沈恒安的心已经彻底跌至了谷底。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说完那句，李钰本想就此走了，沈恒安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事，可走出两步，李钰还是停下脚步转了回来。
“望之，如果你们沈家不能接受一个不再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那你就不要再去找她，我会给她安排好后半生的一切。”
“当然，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将她留在我身边，我不在乎她能不能生。”
李钰这话说的有些冲动，他一向很懂权衡利弊，虽然有时嘴上粗糙了些，动不动就要骂几句才舒坦，但他心里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心思该隐藏。
即便当下因着温小宛的事情，他与沈恒安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缝，可只要他像从前一般，对沈恒安好言相哄，用不了几日的嬉皮笑脸，沈恒安定会自我排解了那些不愉快。
他们仍旧还是胜过亲兄弟的朋友。
可今日，他对沈恒安没有半分相让。
沈恒安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钰的意思，他慌了一瞬，眼看李钰要走，他喊道：“李钰，别碰她······”
承载着悲痛的声音里透出些微祈求。
李钰脚下一顿，沈恒安在他这里，向来无欲无求，第一次沈恒安正儿八经求他，就是为了叫他帮他找温小宛。
眼下······
李钰没停，继续往前走了。
“殿下，求你······”
李钰觉得有些满意了，他抬起一只手来挥了挥，算是回应，然后背着手走了，那嚣张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皇太子的敕封诏书呢。
沈恒安这块木头啊，就是太硬了，缺点敲打，你看，敲两下，这不就自己把弯腰低头了吗。
与得到一个女人相比，把沈恒安牢牢捆在他的船上，才是李钰更想要的。
······
另一边，自沈恒安走后，翠果就进了温小宛的房间，她站在床前没动，一直等到温小宛自己平静下来，从床上起了身，她方才拧了个湿棉巾给她擦脸，又给她上妆簪了发。
“王爷还没有送消息来吗？”
温小宛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哭过之后的沉闷。
“没有。”
翠果簪好最后一根发钗，温小宛起了身，走到软榻旁坐下来，接过翠果递来的茶，抿了两口。
其实她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些。
她的身份漏了，怀王知道了不可能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旭王就会得到消息，若是他知道了是她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暗线拔了个干净，必然不会放过她。
李钰不可能叫她再继续呆在归月坊了，所有归月坊的人都会重新更换身份，包括她。
所以，沈恒安来了归月坊。
李钰甚至连提前给她透个消息都没有。
“玄乙呢？”
温小宛放下手里的茶盏。
翠果摇了摇头：“昨夜从沈侯爷上了楼，玄乙就不见了。”
想了想，翠果又补充了句：“也许他藏在暗处，毕竟······沈侯爷见过他。”
温小宛倏然起了身，她喊了一声：“玄乙！”
这两年，玄乙对她几乎是片刻不离身，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是玄乙不计自己生死将她拉回来的。
她猜到了李钰的意图，瞬间难以掩饰的慌张之色全在脸上。
“玄乙！”
她又大喊了一声，默了片刻，朝后院的窗子被从外拉开，玄乙翻了进来。
他走到温小宛面前，冷硬的脸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你去哪儿了？”温小宛眸中藏着愠怒，语气也不太好。
玄乙没看她，老实答了句：“地牢。”
温小宛的眼神倏尔紧了紧，她盯着玄乙，轻而缓地说道：“你把兰苕杀了。”
肯定的语气，声音有些冷。
玄乙没否认，片刻才开口：“是王爷的命令。”
“他说过以后你只听我的话！”
等温小宛喊出这一句，玄乙终于抬头看向她，温小宛一怔，随即无比失落的喃了句：“可我也要听他的······”
她垂下头，并没有看到此刻玄乙看她的眼神，可一旁的翠果看到了。
一个永远隐匿于暗处深夜的杀手，如万年寒霜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的怜惜，不易叫人察觉的片缕感情外泄，也只一瞬，落入了翠果眼中。
“玄乙，你会离开我吗？”
温小宛抬头，明亮的双眸竟是那样的天真。
玄乙避开了她的眼神，这几年经历了那么多，她的眼神却未曾染上丝毫的污浊。
每每当她卸下伪装，用那一双澄澈的眸子望向他，玄乙就会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横尸遍地，血气冲天，她狼狈的被沈恒安护在怀里，就算被蒙上了眼睛，也阻止不了她竖着两只小狐狸耳朵偷听。
那一刻，他竟然有些好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好奇，就是半只脚踏上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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