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之后，大河水位有所下降，“河水灌渭”的天之异象已不复存在，风陵渡守渡校尉通过望远镜，发现在河渭交汇之处，有一艘搁浅的船只。
庞煖率领六十余艘战船西进，黑灯瞎火、雨夜行船，难免有船只跟不上大队伍，但庞煖兵贵神速，根本顾不上这些小瑕疵。
守陵校尉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昨夜雨狂风骤，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雨夜行船，这个时候在渭河河道出现不明船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快快快！搜船！”
汉军顾不得满地泥泞，狂奔向搁浅船只，结果发现船上空无一人。
但是，却在船上发现了数支箭矢、数片包头巾，数根甲绊绦等等非汉军的器物。
校尉大惊失色，一边派人飞报驻扎在华山脚下的大司马营，一边与上游的茅津渡、下游的蕞城守军取得联系，互相通报敌情，采取相应的防御措施。
大司马吴起纵横一生，也被这条惊天军情震撼到了。
借助恶劣条件发起军事进攻，在兵法中并不鲜见。但一次夜间袭击，居然和千载难逢的“河水灌渭”自然天象神奇地结合起来，不要太巧合了。
吴起速起飞鸽，迅速向汉王报告，同时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吴起不顾七十高龄，亲自率领大军西返，对闯入关中腹地的敌军死命追赶。
通过飞鸽系统，命令沿途各城邑，对向西行进的军队、船只全部截停。如不服从者，可以无需请示，就地歼灭！
命令驻守蓝田的安西将军易十七，平北将军细标，迅速率领大军增援长安。
命令前将军、兵部尚书章蟜，继续坐镇桃林塞不动，防范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确保函谷关后方的安全。
汉王俱酒听闻有人闯入关中腹地，不由来了兴趣。立即下令披挂整齐，带着中军将军怀木等人，要去会一会这支敢捋虎须的部队。
相国卫鞅、御史大夫端木仲敖二人拼死劝谏，坚决不让汉王出长安。更命令老将军丁季将长安四门全部封锁起来，没有汉王、相国和御史大夫三人联名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易十七和细标闻听长安有变，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率领三万精骑从蓝田大营疾驰而出，半日功夫便抵达长安城下、渭水河畔。
但庞煖并没有来到长安，他遭遇了比“汉水灌渭”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汉国工部尚书田系，按照汉王画出的图纸，在蕞邑（今临潼）铸造基地试制大炮，这是汉国研制出的第一批体形较大的金属管形射击火器。
在此前的研制过程中，由于掌握不好渗碳比例，走了不少弯路，经常发生炸膛等现象。
后来，田系经过不断调整配方，终于研制出一批小型锻铁炮和铜炮。在此基础上，又试制了十门大型火炮，长两丈余，重三千斤，射程可达十里左右，已经完全具备了后世火炮的雏形。
雨过天晴，田系决定今日试炮。墨匠们也早早地就将炮架准备齐全，火药填上，药丸装好，就待田尚书一声令下了。
“田尚书，田尚书！紧急军报！”蕞城守将气喘吁吁地将一封军报送到田系手中。
田系一看，愣了一下，吴起在军报中十万火急地下达命令，有敌人闯入关中腹地，溯渭水而上，意在威胁长安，沿途军民务必拦截！
田系略一思索，立即下令道：“速速传令，将渭水之上十座人字坝全数落闸蓄水！”
人字坝，是汉王俱酒当初发明的拦水神器，可以快速为两岸的灌溉渠取水。
渭水的流向是由西向东，长安在上游，风陵渡在下游；庞煖进军的路线是逆流而上，由东向西，由下游向上游。
渭水上的十座人字坝全部落闸蓄水，梯次截留，将水流引入两岸灌溉渠中，虽说不能使渭水断流，但搁浅行船还是可以实现的。
此刻，大河水位也已经下降，渭水上游再截留水面，那么水路来犯之敌必然行船困难，甚至搁浅河滩，成为活靶子。
田系要的就是活靶子！
田系再次下令：“调转炮口，两门一组，听我号令，依次射击！”
庞煖立于头船之上，口中不断下令：“快快快，快些划船！”
刚才庞煖已经遇到一小队汉军的拦截，庞煖直接下令撞翻汉军小船，径自单刀直入。
“怦！”
船只像是撞上了什么似的，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船身剧烈地抖动，巨大的惯性差点将庞煖给甩了出去！
庞煖厉声问道：“何事？”
船工将头探出水面查看半晌，低低地回应道：“禀将军，貌似船只搁浅！”
庞煖还不清楚渭水水位已经悄悄下降，还以为是自己的船大所致。当即下令，全数换乘小船，继续前行。
又行数里，渭水水位越来越浅，至蕞城附近时，有的地方已经裸露出土黄色的河床。
“将军，水浅，不可行舟！”
“传本将军令，全数弃舟登陆，跑步前进！”
田系在望远镜中仔细观察一番，眼睛没有离开，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开炮！”
身边的一名墨匠略显犹豫地道：“将军，船上悬挂着‘汉’字旗帜，是否……核实一下再行开炮？”
田系放下望远镜，大声下令：“开炮！”
“遵命！”
田系之所以不为船上旗帜所迷惑，敢于大胆地下令开炮，一者是因为吴起的军令说得清楚，由东向西的军队和船只，一律截停！
二者是因为，庞煖船队上的旌旗出卖了他，汉国的旌旗大多采用简化后的汉隶书写。
而为庞煖制作假军旗的工匠并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想当然地缝上了个“汉”字，这个字甚至还残留着楚国“鸟篆”的特色。
在战国时期，列国文字各有不同，尤其以楚国字形差异较大，尽管工匠已经努力仿制了，但是线条之间还是透露着那种小鸟欲飞的感觉，完全没有汉隶那种古拙、方正、端庄、稳重的气韵。
“轰！轰！”
震天动地的鸣响，将庞煖耳膜震得发疼。
未等庞煖回过神来，一枚炮弹准确地命中他所乘坐的船只，巨大的爆炸将船只瞬间炸得四分五裂，庞煖随着飞溅的木屑齐齐飞起，然后又重重地抛入渭水之中。
庞煖喝了一口渭水的淤泥汤，惊恐地钻出水面，甩了一下满脸的泥水，正好看见第二枚炮弹将另一艘船炸得粉碎，同时一团烈焰冲天而起，数十名水手浑身着火，惨叫着摔入水中。
一击而中，田系相当满意。他继续下令道：“下一组，炮身左五度，炮口水平不变，开炮！”
“轰轰！”又是两颗炮弹呼啸而出，在渭水之上炸起两条巨大的水柱，一艘敌船被直接送到了水柱的顶端，然后又重重地跌落下来，顿时解体为两截。
“开炮！”
“开炮！”
“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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