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令
冷风裹着雨水从窗外飘洒进来，雨是从半夜开始下的。
唐尘还是被吵醒了，和小孩子一样烦躁的哼唧几声，赵烈给人盖好被子搂怀里轻拍背哄睡。
没有闹钟的唐尘睡到快八点，拉开窗帘外面雾蒙蒙的，不是很亮堂，能见度低，不过挺有那韵味的。
吃完饭瘫沙发上的唐尘耷拉着眼皮，慵懒而缓慢地打了个哈欠，张开长长的双臂，伸了个懒腰，踱着步从赵烈身边走过。
窗沿底下的地板上有了雨水，窗户没关，唐尘拿着墩布拉了一下，关上窗户瘫回沙发上。
赵烈给人盖好毯子，唐尘继续拿起书看起来，果真没看一会就睡着了。
小呼噜声和猫猫的呼噜声一样，不吵却无法忽略。
赵烈看着手机上孙毅发来的消息截屏。
村委工作群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条通知。
【@所有人，市监察委员今天下来检查，大家注意自己的着装，说话有度，切勿多言。】
赵烈哼笑一声关了手机，抓起唐尘的手看他食指边的水泡。
十分钟后，赵烈手机响了一声，是孙毅发过来的消息。
孙毅【来了。】
赵列四点水【】
赵烈转头给曹伯发了个消息【可以去了。】
村委大门敞开着，几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人从车上下来。
地上还很潮湿，空中还飘着小雨滴。
一个人拿着相机对着村委大院拍了几张，其中戴着眼镜的夹克衫男人走在前边。
礼才才从楼上跑下来，急急忙忙的扣着扣子，头发都没来得及抓。
“郑科长，怎么突然大驾光临，快上楼坐。”
郑鹏看着礼才，再看一眼他潦草的头发，头向旁边点了一下。
旁边的人知道了郑科长的意思“这是曹礼才，村支书。”
礼才不是很会说话，只能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一着急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苍上村委的村支书，有什么需要了解的问我就行。”
几个穿着衬衫的工作人员走到院子的运动器材旁“这些是哪年建的呢？”
孙毅走过去给人回话“18年6月上面批的文件，同年8月修成。”
郑鹏跟着礼才几人上了楼，孙毅负责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大概十分钟左右，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村委卫生室排队。
几个工作人员刚开始没注意到，去外面量了一下广场的占地面积，了解了修建年份和文件审批时间。
卫生室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队伍甚至排到了门房。
有人注意到转头问孙毅，孙毅磕磕绊绊说不清楚，只说是卫生室的病人。
几个工作人员疑惑还是走了过去，孙毅勾勾嘴角，然后装作阻拦的样子，让几人去了解运动器械。
这一阻拦都觉得不对劲了，监察组的人快步走到卫生室门口就开始询问起来。
“大叔，你是来看病的吗？”
大叔扶着腰点头“是嘞，这还是来迟了。”
“这每天都这么多人嘛？今天还下雨了都是冒雨来的吗？”
“也不是每天都人多，是这儿的唐大夫前几天被停了，听说今天来上班，都抓紧来了。雨都耽误不了。”
“被停了？为什么？”
“诶，姑娘你问我这么多做啥子，你是啥人嘞？”大叔警惕的看着几人。
监察组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市监察委员会的，来了解情况。”
“上面的啊，来查啥子嘛？是礼才他小舅子那事吗？”
“礼才，村支书的小舅子是什么事？”监察组的人疑惑的问着。
一个大娘小声的说着“就吸白粉那事呗，你们是来查这个的吧。”
“吸毒？”
“诶，就拖累了一个唐大夫，这关唐大夫屁个事啊。”
“为什么说拖累了唐大夫？当时发生了什么？”
“就唐大夫给礼才小舅子看病，发现他是吸白粉，就报警了，结果礼才就公报私仇，给唐大夫停了职。”
监察组的人在本子上写着信息，这是个重大发现。
门房大爷走过来给排队的人招着手“唐大夫今个也来不了，都别等了昂。”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还参杂着几个起哄的声音，但没人注意到。
“什么意思啊？唐大夫多会可以来？”
“我这毛病就唐大夫能看了，我总不能跑人家家里去看吧。”
“我治疗了一半，这耽误久了又要重头开始了。”
……
郑鹏几人听到声音下楼，礼才心里突突直跳，包里的手机一直振动，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果真下了楼的礼才被几个村民围住。
“你就说个信儿，唐大夫多会来？”
“我们总不能天天来等着吧。”
“我们大老远的跑来，空手回啊。”
礼才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这些人都是哪来的钱，自己都没注意过唐尘的病人遍布这么广呢。
郑科长也被群众围住，几个群众说着唐大夫的英名，小小年纪收了不少锦旗，看病厉害，说话温柔，为人和气。
在礼才被缠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院子外面一声暴喝，然后是一阵哭骂声。
“曹礼才，你个没良心的玩意！”是礼才的丈母娘，十里八村厉害的泼妇。
“你怎么能不管浩浩呢，他好歹是你小舅子！没良心的玩意，别看你老丈人死了我们娘几个就没依靠了。”
“妈，快别说了，我们先回去。”礼才媳妇拉着自己妈。
她知道今天礼才匆忙回村委是接领导呢，但没想到自己妈妈直接一个电话杀到了村委，她跑到门口都没拦住人。
“你怎么当上的这支书忘了吗？这么些年你那二楼小别墅怎么盖着的！浩浩说不管就不管了？”
丈母娘直接穿过人群冲到礼才面前，礼才脸都青紫了，这都啥破事啊。
“我没说我不管啊？你为什么偏要现在过来啊！”礼才有气无力的用气音说着。
“人都冲到家里把浩浩带走了，我不着急嘛？给你打电话你不接，问小丽小丽说晚上说。一个两个的都不着急。”
孙毅和门房大爷站在屋檐下躲着雨看着热闹。
几个监察组的人也已经提取到了重要信息，带着礼才去他家了解情况。
礼才走后，院子里的人都撑起伞陆陆续续散场，最后一个黄毛走的时候给孙毅敲了敲手机示意。
孙毅点头两人并没说话，文溪从卫生室走出来，看着瞬间空荡了的院子感觉好有戏剧性。
雨下大了，孙毅躺在卫生室的啥的上看着外面的雨。
“媳妇，想吃毛血旺了。今晚上让妈做个毛血旺吧。”
文溪擦着血压计“行，你说下周一唐大夫能来上班嘛？”
“明天就周六了，应该可以，这好歹是市里面的人，效率应该会高点。
“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不会被针对吧？你俩也是胆子大的嘞。”
文溪还是很担心，毕竟礼才也当了几年的支书了，还是有一定的人脉的，就怕这次扳不倒，反而牵连太多。
“不怕的，咱走着瞧，他这自己家事就解决不完。”
晚上唐尘吃饭就听到了这事，第一反应是转头看着赵烈，赵烈嘴里塞着馒头。
“肿么？”
唐尘给人舀了一碗汤，怕噎死这人。
赵母每天的八卦从不落伍。
“被拉去调查去了，估计下来得花不少钱，这支书肯定是当不了了。”
李叔也跟着点头“他这几年贪了不少，这小别墅还是太显眼了，人啊，还是不要太张扬。”
赵烈喝口汤“啊，真香。估计上面会派个书记啥的下来，这新支书不知道花落谁家了。”
“还真就猜不到人选，小毅不行，刚去村委也没啥路子，当不了，那村委里还有谁能担嘞？”
“几个村的村长里头挑，指不定是东村那个大学生村官呢。”赵烈晓得那个大学生村官，之前一起去赈灾遇到过。
李叔摇头“那娃小呢吧，没个路子估计不成，成才嘞？”
“成才叔没那心思，那村长都准备撂挑子给我呢，还支书。而且东村那娃，人研究生毕业就回来了，也就和我差不多大，也不是那来小，又不是刚毕业。”
唐尘听几人说着，他不知道那个大学生村官是谁，只听赵烈讲过一次，那人挺能干的，吃苦耐劳。
至于谁当这个支书，唐尘不是很在意“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啊？”
赵烈看唐尘双手抱着大碗，趴在碗边，脸还没碗大，眼睛滴溜圆。
这大海碗是俩人的汤碗，每次赵母都是给俩人盛一碗，就够他俩喝了。
“下周估计就能上了，怎么想你那一亩三分地呢？”赵烈看人和猫儿似的啃着碗边。
“嘿嘿，想上班给人看病，有成就感。”
几人笑着，看唐尘的表情都是充满温度的。
晚上雨停了，空气都是潮湿的，灯光打在地上的水滩上，五颜六色的。
赵烈给唐尘又涂了药，膝盖上的看着越加触目惊心，揉开的瘀血有点吓人。
唐尘晃着腿，往赵烈腿上够，然后又放下。就这么来回晃悠着，不甚悠闲。
唐尘闲在家里无聊的不行，赵烈带人去找孙毅两口子打麻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唐尘迷上了打麻将。
四个人从早上十点玩到晚上九点，唐尘被赵烈扛着上了车。
“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玩一玩当娱乐，但不能太入迷知道吗？”
赵烈打开空调，点火往家里走。
唐尘看着赵烈，感觉都能猜到这人老了以后的样子。
“想啥呢，在心里嘟哝我呢？”赵烈看一眼唐尘那丰富的表情，肯定心理活动也很复杂。
“在想你将来四五十了是不是也这么唠叨，然后管着我。”
“那肯定啊，唠叨你是在乎你，你看那过日子过烦了的俩人，有的一天就说不了几句话。”
“我们以后不会那样吧？”
“不会，咱和他们比啥。咱俩是咱俩他们是他们。”
周一早上就有人打电话通知唐尘上班，唐尘背着自己的包包美美的骑上小电驴。
赵烈给人戴好头盔，走起来还是有点风的。
唐尘的小电驴跨过一个减速带，头盔上的兔耳朵跳起来，就很可爱，赵烈觉得自己这个头盔选的不错。
唐尘去上班了赵烈就要继续种地去了，这个大工程可得持续个一周左右。
四五月的太阳还是热腾腾的，赵烈天天这么晒着，虽说不是靠脸吃饭，但还是有媳妇的人。
唐尘晚上涂香香的时候看到宝宝霜瓶底的霜像是从中间被人挖了一块。
但唐尘用的时候都是用小勺子弄一层，不会有这么大的坑。
赵烈哼着歌站在马桶前撒尿，唐尘盯着人的背影看。
“怎么赶脚背后凉飕飕的。”赵烈提着裤子，冲了马桶回头撞上唐尘眯着的眼睛。
唐尘看着赵烈的脸“过来。”
赵烈疑惑，但还是走了过去。
“低头。”唐尘看着杵在自个跟前的一米八几大高个。
赵烈低头凑到唐尘面前，唐尘捧着他的脸凑上去闻了闻。
“你用我的宝宝霜了？”破案了，是这个味。
赵烈笑着“昂，用了。”
“你不是对这些嗤之以鼻吗？”唐尘胳膊环到赵烈脖子上，跳一下盘住赵烈的腰。
赵烈给人颠两下抱紧往外走“我都晒黑了，这几天风吹日晒，那天瞧着一块种地的连才哥，他黑的过分了，看着和三四十一样。”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你应该防晒，而不是护肤。”唐尘揉揉赵烈的脸。
其实赵烈看不出来黑，他的脸比较偏硬朗那一挂，即使黑了也不丑，只要黑的均匀。
“咋个防晒，往脸上抹那个白白的东西吗？你涂上白白嫩嫩，我涂上就是个乐子。”
“什么话，那不增白，就防紫外线的，我明天给你涂上试试。”
“行嘞。”
第二天早上，唐尘坐在洗漱台上给赵烈刮着胡子，那个电动的剃须刀没电了，只能用刀片了。
唐尘也用惯了刀片，轻易刮破不了，只是刮的慢了点。
赵烈就这么胳膊拄在唐尘两边，眼睛描摹着唐尘的五官，时不时凑上去亲一下。
唐尘的脸上都有了泡沫“老实点，一会别刮伤了。”
刮完胡子赵烈洗了脸，乖乖站在洗手台旁边让唐尘给他涂防晒。
“你用的东西都是香香的，哪天丢了我就闻着味去找你。”
“哈哈哈，你是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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