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兮越眼神凉薄，温柔地亲吻她的唇瓣，双手捧着她细白的脖子，吐出的话却狠毒至极：
“清姿，把这个孩子打掉好不好？打掉它，以后你想生几个，朕都给你。”
沈清姿扬手抽他一耳光，眼眶泛红：“宋兮越，你还是人吗？它也是你的孩子！”
宋兮越舔了舔嘴角破裂渗出的血丝，轻声问：“你敢确定吗？”
沈清姿不敢这时候跟他对着来，点头说确定，眼里满是乞求和眼泪：
“它是你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与那个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相信我，宋兮越，你相信我！”
她生来便是高贵的侯府千金，从没有这么卑微地求过人。
“乖，清姿，听朕的，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很多很多。”
他痛恨极了她的背叛和不贞，甚至不愿意用药，他提起膝盖，狠狠地撞向她的肚子！
连撞三次。
沈清姿奋力反抗，可她的肚子已有六个月了，行动不便，身手大不如前。
她惊恐地瞪大眼，苦苦哀求，爬到柱子后面，可下一刻，她就看到大片大片的血水染红了地毯。
她这才感受到腹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绝望地抱着肚子，不再哀求，泪如泉涌，憎恨地看向回不过神来的男人：“我绝不原谅你！”
她晕了过去。
宋兮越这才慌了，颤抖的双手抱起她，大声喊太医。
太医在外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吓得手脚冰凉，战战兢兢进去，就见皇后身下血水直涌。
他猛地一哆嗦，噗通跪在地上，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后脖颈凉嗖嗖的。
沈清姿昏迷了三天三夜。
太医说她没有求生意志。
宋兮越拉来宋子诺，命宋子诺跟她说话，劝她醒来。
宋子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江南时，本来玩得好好的，父皇还带他微服私访，视察民情，中途突然被送回东宫，接着他在东宫被幽禁至今。
他零星得到的消息是，母后失宠了，父皇大肆纳妃，似厌弃了母后。
宋子诺惶恐不安，含泪恳求面如金纸的母后醒来。
却不管用。
宋兮越命他哭。
子诺哭不出来，宋兮越就叫人打他板子。
子诺挨到第五板子时，终于挨不住哭叫。
沈清姿这才苏醒。
她眼神黯淡，看宋兮越时，再也没了往日的光彩，更没了一丝情意。
宋兮越这才知，她不爱的眼神真正是什么样子。
凉意袭遍全身，他握着她的手，亲吻手背，向她保证，他再也不伤害她了：
“清姿，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忘了那个孩子，等你养好身体，我再给你一个孩子，补偿你。”
沈清姿抽回手，默然望着帐顶。
宋兮越手足无措，笨拙地讨好她，送许多珠宝首饰，动用私库为她修建园子，还为那个无缘的孩子点长明灯，捐八万两香油钱为它行善积德，希望它再投到沈清姿的肚子里来。
沈清姿不为所动。
她命是捡回来了，身体却不好了，太医说她四五年内不适宜再有孕。
宋兮越完全丢下了那群娇嫩鲜艳的嫔妃，日日守着沈清姿，亲力亲为伺候她。
哄她吃药、用膳，还亲手为她更衣、沐浴。
晚上，他睡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浓郁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入睡。
噩梦惊醒，面上落满泪痕，他擦一把眼泪，侧头一看，却发现沈清姿根本没睡，睁大双眼瞪着帐顶。
他忽然明白，他睡在她身边，她便睡不着。
他就打地铺，睡在地上。
连养了三个月，沈清姿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起色。
有一日，他下朝比较早，发现宫妃来给沈清姿请安。
沈清姿神色淡淡地围着被子，靠在迎枕上。
他没有惊动宫妃，立在外面，却听一个宫妃炫耀自己得宠，得了他什么珍贵的赏赐，另一个宫妃炫耀自己的肚子，还问沈清姿:
“皇后娘娘，最近宫里盛传一个流言，说您怀胎六月就生了，生了个妖怪出来，因寻常胎儿都是怀胎十月才生。好多人好奇，您那妖怪孩子去了哪儿？”
沈清姿脸色煞白，退去了所有血色，猛地咳嗽。
她尚未开口，宋兮越就冲了进来，掐住了那嫔妃的脖子，笑得如妖如鬼，阴森极了：“朕告诉你，那个妖怪去了哪儿！”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少年时、青年时都亲自上过战场的，手劲很大，竟一下子扭断了那嫔妃细嫩的脖子。
其他宫妃们尖叫逃跑。
沈清姿生生吓晕了。
她一醒来，宋兮越就跪在她的床边，拿她的手扇他的脸，忏悔道：“清姿，对不起，我混账，我辜负了你。那些女人，我统统都送进了皇陵，她们再也不会来烦你。”
沈清姿厌烦极了，看见他就犯恶心。
她本绵软无力的手掌，突然扬起来，狠狠抽他一耳光，沙哑地骂了一声：“滚！”
“清姿，求求你，原谅我，我不能失去你，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宋兮越依旧跪着，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肩膀，眼尾泛红，卑微地说道，“清姿，我不计较你与别人有染了。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检讨自己，哪里没做好，为什么让你厌烦了我，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不是伤害你，囚禁你，锁着你，打掉那个孩子。”
沈清姿彻底死心了。
她不再辩解，只道：“我可以原谅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百个，我也答应你！”宋兮越被泪水洗过的黑眸，骤然发光，望着她，几乎喜极而泣。
沈清姿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宋兮越眼底喜悦的光芒刹那间破碎，哀伤地说：“清姿，你还是怪我，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原谅我。”
“不怪你，难道还要感谢你朝我泼污水，感谢你踢死我的孩子吗？”
“我们就不能忘掉过去吗？我知道错了，我……”
“滚！”
此后，宋兮越就跟癞皮狗一样，白天不出现在她面前，晚上偷偷到她的房间打地铺，在她醒来之前，他会先一步离开。
因宋兮越把宫妃们赶去看守皇陵，其中还有数个已有身孕的宫妃，于是，朝堂上又掀起一波针对沈清姿的浪潮。
朝臣们连正事都不干了，非要皇帝给个说法，接回宫妃，惩治妒妇皇后。
紧接着，皇后不贞、早产生下奸夫的孩子，以及皇后生下妖孽，这两个传言越演越烈，民间竟也出现废后的声音。
更不巧的是，不久后，京城发生了一次地动。
沈清姿彻底背上了妖后、不贞、祸乱天下的恶名。
宋兮越焦头烂额，一怒再怒，砍了不少跳梁小丑。
沈清姿本来是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沈家人进宫一趟，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害怕流言蜚语烧到子诺身上，就剃光了头发，换上缁衣。
她怕因此惹怒宋兮越，让宋兮越迁怒子诺，还把到手的证据交给了宋兮越。
宋兮越本就有九分肯定他被骗了，真相他也调查了，快查到最后一步时，他已打掉了沈清姿的孩子，所以他阻止了手下继续调查。
他看着念佛的沈清姿，愤怒、羞愧，追悔莫及，苦苦求她不要抛弃他。
沈清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敲木鱼、念佛经。
她想出宫去尼姑庵，宋兮越不让，恨不得砸了佛像，但最后还是把坤仪宫布置成了庵堂。
尽管如此，朝臣依旧没放过沈清姿。
宋兮越正好找到发泄口，雷霆手段整治这些老臣，还给那些有孕的宫妃一人灌一碗堕胎药。
从前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宫妃们，吓得魂不附体，竟团结起来，保住了一个宫妃的孩子。
那名宫妃后来生下了宋兮越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公主。
因堕胎药一事，沈清姿又被送上风口浪尖。
民间有人造反，打的就是清君侧、杀妖后的旗帜。
朝中武将不肯出兵，沈家的兵要驻守在北方。内忧外患下，宋兮越忍痛送沈清姿出宫修行，把那些宫妃们接回来。
宫妃们又开始争斗，三番四次勾引宋兮越。
宋兮越防不胜防，索性给自己灌了三碗绝育药。
又过了几年，子诺长到了十六岁，宋兮越命太子监国，他破罐破摔，声称自己不育，满世界找神医求药去了。
实际上，他是剃了头发，当了个假和尚，就住在沈清姿修行的尼姑庵外面，继续死缠烂打，强取豪夺。
沈清姿不堪其扰，未免玷污佛门圣地，只得还俗。
她没有回宫，而是继续穿着尼姑的缁衣，行走天下。
宋兮越步步紧跟。
有一年，他们遇到泥石流，宋兮越先救了她，而他自己被泥沙掩埋。
沈清姿惊慌，哭着喊他的名字，徒手把他挖了出来。
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说不原谅，可心里其实还是爱他，希望他好好活着。
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情意，她从未忘记。
两人在大雨中拥抱。
最后他们又回到了皇宫，做了太上皇和太后，余生白首不相离。
?
回忆完前世，沈清姿眼角红了，对镜子中的自己说：“老天让我重生回来，是让我避免前世的悲剧吗？这一世，我要好好保护家人，不要再掉进居心叵测之人的陷阱。”
嘴上是这样说。
可沈清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前世的记忆，就像隔着一层纱，有些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恍恍惚惚的。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这个时候，宋兮越的母妃即将被诬陷不贞！
一提到“不贞”两个字，她心情就糟糕透了。
前世她便是因这两个字，开启了半生的苦难。
这时，心底有个声音突兀地冒出来：不贞的人不是我，是宋兮越，我还要与他纠缠一生吗？
不知为何，前世宋兮越去世时，她哭得那么伤心，伤心到没两天也去世了，可重生之后，她却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爱宋兮越，甚至一想到他，心底就泛起淡淡的厌恶，以及杀意。
这个念头，令她悚然一惊。
她怎么可能不爱宋兮越？
她怎么可能想杀宋兮越？
无论如何，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许婕妤的悲剧。
她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女，想要做点什么事，是很容易的，有的是人手替她去办。
她约宋兮越在宫外见面。
宋兮越如今已是少年，他母妃正得宠，他要出宫，不是难事。
此时的他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没有经历丧母之痛，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恣意飞扬。
“沈姑娘，不知何故邀约本殿下？”宋兮越眼里全然是冷漠与奇怪，还有一丝看到美人的惊艳。
但沈清姿此时年纪尚小，那丝惊艳仅仅是一闪而过。
沈清姿有千般万般的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为何，看到了宋兮越，她心底的杀意更浓了。
这时，她手中蓦地出现一把黑色的剑。
宋兮越愕然，瞪圆了双目。
沈清姿如提线木偶一般，握住那把剑，一剑刺进了宋兮越的心口，将他刺了个对穿。
宋兮越缓缓倒地，他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
沈清姿眼神渐渐清明，脑子里的混沌退去。
她想起了一切，看着又死一次的宋兮越，淡淡道：“因为这是幻境。”
所谓“前世”，不过是问心镜强行塞给她的一段记忆。
因她没有真正经历过，所以，那段记忆就如隔了一层纱，不真实。
宋兮越不舍地看着她，渐渐合上黯淡的双目。
“清姿，你要勇敢。”
幻境破碎。
沈清姿又回到了问心镜中，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飞来飞去的极恶黑火。
她心中无悲无喜，极恶黑火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便只围绕在她周围。
沈清姿握住炼心剑。
从前，她惧怕炼心剑，因炼心剑代表了她的心魔，时刻要斩灭她的元神。
而这回遭遇大难，却是炼心剑立了大功。
炼心剑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斩杀闻霆。
因此，只要闻霆出现在幻境中，炼心剑就会自动斩杀他，同时将她唤醒。
沈清姿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宋兮越也是闻霆的一部分，所以炼心剑每次遇到宋兮越，就毫不犹豫斩杀他。
沈清姿不知闻霆有什么手段，她想了想，用炼心剑在自己的元神掌心刻下了“宋兮越”“闻霆”五个字。
她已发现，在幻境中，她越早记起这两个名字，她就会觉醒得越早。
炼心剑腐蚀掌心，一丝丝神魂溢散，仿佛冒黑烟。
沈清姿紧咬牙关，忍住撕裂灵魂的痛苦。
很快，她便又进入一个新的幻境中。
这一次，她依旧带着前世惨烈的记忆“重生了”。
她叫稚星罗，种族是海星，机缘巧合修成了一个小妖，化出了人形。
前世，她在大海里唱歌，歌声难听，引来了她后来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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