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梅姬捂住嘴巴，肩膀一抽一抽，“笃笃笃笃笃笃……”
闻霆无奈。
好半晌，梅姬抹去笑出的眼泪，凑到闻霆面前，小声说：“哈哈，闻霆，你快点，快点跟我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实在太好奇了！哈哈，轮回使那小老头儿被魔尊玩坏了吧？”
闻霆扭了一下她玲珑小巧的鼻子：“你呀！轮回使遭此大难，你还幸灾乐祸！”
梅姬乐滋滋道：“那有什么？不就是下凡渡劫嘛，反正不是真的，就和凡人唱戏一样，戏唱完了，还能真变成戏中人不成？再说了，大祭司算出轮回劫，龙族纷纷下凡历劫，连你和天帝、天后也不例外，轮回使也是龙族，他本就该下凡历劫一回的。”
闻霆哭笑不得，也就她觉得下凡渡劫不是真的。
她这万事不过心的性子，正是他所爱的，永远无忧无虑。
反之，他心中积压太多心事和责任，他永远做不到梅姬这般洒脱，可以抛弃一切令他不愉快的负累。
所以，梅姬是他向往的，是他深爱的，也是他想保护的。
“轮回使跌了个大跟头，他的第十缕元神，在凡间度过七千多年！我们下凡历劫，最多不过百年时间，这点记忆，对我们万年、数万年的生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七千多年的记忆，已能动摇神仙的根本了。”
梅姬震惊。
七千多年！
也对，仙界过去二十年，凡间确实过去七千多年了。
“轮回使回归仙界后，不会想跑来魔界，认魔尊为爹吧？”
闻霆嗔怒：“胡说八道！我之前说了，那是魔尊的阴谋，凡间的卫云暮看不穿魔尊的小把戏，活了十万多年的轮回使，难道还能看不穿吗？”
梅姬小鸡啄米点头，眼神示意他：快说快说！
闻霆便细细讲述仙界传过来的情报：“……魔尊每过一百年封印一次卫云暮的记忆，封印之后，卫云暮就是一张白纸。魔尊要么告诉他，他害死了养父的亲儿子，要么带他去杀人。
卫云暮学的是凡人正统的三纲五常，本性纯良，如何受得住？结局多是崩溃、疯癫。如此反复七十多回，直到九劫魔心莲成熟，魔尊分身不得不回归魔界，才放过卫云暮。
轮回使记起所有记忆，他是看穿了魔尊的把戏和捉弄，可卫云暮经历过的痛苦，却深深烙印在了元神中。
更何况，轮回使的其他九缕元神，也遇到了魔尊，那九个历劫身也是惨兮兮，个个下场凄凉。”
梅姬毛骨悚然：“魔尊太损了，大魔头！逮着轮回使一个人使劲薅！轮回使真可怜啊。”
“魔尊已成了轮回使的心魔，魔尊不除，轮回使今后在大道上难有寸进。”
梅姬正要再同情轮回使一会儿，忽然想到，云星阁的人说过，轮回使就是太华神君。
太华神君，前任天帝，经天纬地，比现任天帝可厉害多了——当然，比魔尊要差点，不然一对龙角也不会被魔尊拿去当号角——太华神君能一巴掌拍死她，她还不如同情同情自己这个小真仙。
因此，梅姬话锋一转，道：“如此也好，轮回使写的命册都是虐别人，这回轮到他自己，下次，他肯定会长记性，好好写命册。”
闻霆无言以对。
他也才知道，那如意珠就是轮回大阵的阵眼。
轮回大阵不止是帮助龙族渡劫这么简单，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汲取下三界大功德者的气运，融入如意珠。
他也才知道，那些大功德者，譬如沈清姿之流，他们协助龙族渡劫，能得到来自龙族的功德，但气运消耗完了，他们的魂魄最后都会走向毁灭。
至于轮回使喜爱沈清姿做命册女主角，只是因为沈清姿第一世的出现，导致魔尊陶笙发动仙魔大战，轮回使觉得，沈清姿已与陶笙产生因果关联，或许沾染到了一部分陶笙的气运。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轮回使的猜测，沈清姿轮回八十二世还没魂魄消散，最后还成仙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霆隐隐觉得不对，那位漱玉仙子与其他人不一样，或许是变数，而且听说她在仙魔战场的天才狩猎中表现优异，无论气运还是天赋，都远超普通人。
羲衍已死，漱玉若成长起来，或许就是龙族的下一个威胁。
他已打算，此次回到仙界，他要趁漱玉未成气候之前，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梅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道：“闻霆？闻霆？”
闻霆握住她的手，笑道：“又调皮。”
“瞧你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你方才准备阴谁呢？好像还有杀气，你想杀谁？”
闻霆噎了一下：“自然是魔尊。”
他捧住梅姬的脸，狠狠咬了一口红唇，惩罚她的口无遮拦。
听到她的闷哼，他才感到愉悦，正要继续深入，梅姬忙惊慌地低叫：“子让回来了！”
闻霆只好放开她，正襟危坐，严肃端正。
子让穿着魔族士兵的衣服，刚踏入小院，忽地抬头。
隔了两座宫殿，那里爆发战斗。
数百魔族围攻一位仙族。
几息的功夫，那位仙族被打爆，天边有大道崩碎，有神仙虚影坠毁。
这一切快得不可思议。
子让神色凝重。
梅姬忙拉他进屋，拍拍胸口说：“你可算回来了，灞秋宫这几日，爆发大大小小二十几场战斗，每次都有仙族和魔族殒落，我担惊受怕的。”
子让轻笑，安慰道：“母妃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我在魔界已有三百多年，熟知魔界的风俗，反倒是你和父君，倒是该更谨慎些。”
说罢，子让担忧道，“母妃，要不你和父君去安全一些的地方？魔尊连续两日未出海云宫，也不知他何时离去，你们在这里，实在危险。”
梅姬眼中闪过得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要在魔尊眼皮子底下，他才会忽略我们。”
子让劝过多次，这次劝说又失败。
他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母妃的一根筋，常常让人头疼。
他看向闻霆：“父君？”
闻霆沉肃道：“你母妃潜伏海云宫多年，突然转移别处，更容易引起魔族怀疑，就这样吧。”
子让看出闻霆另有打算，不知他在盘算什么，也只能放弃劝说，寻思怎么掩护他们。
梅姬见他们一个两个心事重重，便转述一遍轮回使的遭遇。
子让知道如意珠失窃，却不知如意珠与轮回大阵有关。
他一边听，一边从中提取重要信息。
越是深思，心情越是沉重，越是心寒。
那如意珠与气运相关，龙族拿它做轮回大阵的阵眼，那不是将下三界的气运转移到龙族去吗？
难怪下凡渡劫的龙族，多有晋阶突破的。
根本不是他们感悟到了什么，而是他们截取了辅助历劫的凡人的气运！
子让五指蜷紧，不敢在闻霆面前露出一丝异样。
愤怒、悲哀，这些情绪统统隐藏。
梅姬没心没肺笑嘻嘻讲完，子让眼中已是古井无波，淡然道：“轮回使写的命册，缔造诸多悲剧，或许这便是因果循环，是他命中有此一劫吧。”
闻霆早知子让不喜轮回使，听他这般说，丝毫不意外。
他细细打量子让，没看出什么，召出惊鸿刀细细擦拭。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打斗声。
子让眸色黑沉：“战斗越来越频繁，魔族加大了搜索力度，看来雷劫将至，父君，母妃，我不能久留，你们多保重。”
他伪装的是别宫的侍卫，以免三人被魔族一网打尽。
梅姬终于知道紧张，毫不犹豫拿出几件宝物，塞进子让怀里：“子让，这些都是神兵，能用得上就用上，用不上的，你若遇到不可敌的敌人，扔出去，炸死他们！”
子让顿了顿，慢慢伸出手，接下：“多谢母妃。”
梅姬抬手敲他脑门：“跟母妃客气什么呀？快去快去，莫叫魔兵察觉了。”
子让颔首，转身大步离去。
梅姬感慨道：“子让越来越稳重，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
闻霆轻笑道：“魔界的历练，对他是有好处的。”
梅姬嘟嘴：“就是他的修为低了些，子让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到天神呢？”
闻霆没接这话。
子让若想突破天神，恐怕还得落在如意珠上。
当然，太阿仙宫战死几个天神也可以，但太阿仙宫太苟了，这回竟一个人也没派来。
他不提如意珠，是怕梅姬冒冒失失得罪魔尊，他最是知道，梅姬为了子让，什么都干得出来。
魔尊可不会像仙界的神仙一样，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梅姬手下留情。
接下来两个时辰，灞秋宫中，接二连三爆发战斗。
闻霆数了数，前前后后，六大仙宫共计殒落四十多个神仙，其中有天仙、真仙，也有几个天神，好在真神尚未被搜出来。
这些神仙，都是天庭的战力，闻霆有些心疼。
就在又一次战斗爆发时，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王城，尤其灞秋宫中的仙魔，甚至感觉喘息困难，修为低微的魔兵不由自主丢了兵器，跪了下去。
闻霆豁然起身，打开一条窗缝。
灞秋宫上空，劫云汇聚，闪电刺目，闷雷滚滚。
本就昏暗的天色，现在彻底黑下来，海云宫的宫灯在狂风里摇摆，光影明灭不定。
梅姬挤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探头，艰难喘息：“雷劫来了！”
“嗯。”
闻霆应了声，盯着盈苒公主的寝殿方向。
须臾，陶笙率领一队魔将魔兵，浩浩荡荡走出，乘坐四条龙拉的车驾远去。
那四条龙被威压压得只能低空飞行，飞行速度比来时慢了一大截。
海云宫的阵法开启，隔绝了劫云威压，也将此地围困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难出去。
海云宫里混乱了一会儿，便恢复秩序。
闻霆转身，扶住梅姬的肩膀说：“梅姬，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梅姬紧张又兴奋地问：“你去哪儿？是去抢夺九劫魔心莲吗？我也去！”
盗，可是她最拿手的，她可不是来灞秋宫游山玩水的！
而且，折光神君说了，子让必须吃九劫魔心莲的莲子，才能净化心魔，保住性命。
子让敦厚善良，他会生出心魔，她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子让的命，是拿沈氏九族的命来续的。
傻孩子，沈氏九族已经轮回了，他们并不是真的死了啊，轮回之后，他们延续荣华富贵，子让一点也不欠他们的。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子让都无法解开心结。
梅姬压下心酸。
闻霆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还是毅然决然道：“不是，我去看看盈苒姐姐。你千万别乱跑，知道吗？此时不是夺取莲子的好时机，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不会丢下你的。”
“哦，那你去吧。”梅姬放了心。
闻霆许诺她的事，从未失信过。
闻霆悄悄开门，出去之后，飞快关上，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梅姬这才想起来，她可以和闻霆一起去啊。
魔尊走了，盈苒姐姐又在哭吧，她应该去安慰她。
幸好魔尊严令，灞秋宫上下不得透露羲衍神君殒落一事，不然的话，盈苒姐姐恐怕会哭死。
不过，她答应了闻霆，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犹豫了一下，便乖乖坐在黑暗中等他。
闻霆熟门熟路来到盈苒的寝宫。
盈苒正在沐浴。
压抑的哭声，时不时传出来。
这时，天空落下第一重雷劫。
整座灞秋宫颤抖。
盈苒拭去眼泪，眼尾通红，穿上一套华丽的宫装。
窗外隐约响起五声鸟鸣，三长两短。
盈苒顿住步子，瞥了眼门上映出的侍女的影子，侧身打开窗户。
闻霆过了片刻，才跳进窗户。
“闻霆？”
盈苒意外，她还以为闻霆梅姬都去魔尊的寝宫了。
她拉着闻霆，来到屏风后，随手拨动浴池中的水，假装仍在沐浴。
“闻霆，你怎么来了？灞秋宫十分危险，你们何时回仙界？”
闻霆这一瞬间，想起了从小到大，盈苒姐姐对他的关怀。
父帝妻妾众多，他有二百多个兄姐，在他逐渐显露天赋之后，父帝才减少纳妾，因此他底下的弟弟和妹妹并不多。
二万多年里，盈苒姐姐对他的关怀和照顾，远超父帝和母后。
可是，仙界已岌岌可危，如意珠必须夺回来，魔尊必须不能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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