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真俊美呀！小喜儿从没与胡绯石如此接近过，不由愣了一下，没能及时回话。
胡绯石也就是顺嘴问一句，并不期待她回不回答。事实上要不是以为她是伺候小牡丹的丫鬟，他都不会开口询问。
“我、我是小喜……”小喜儿清清嗓子正回话呢，却见小世子已经抬腿往屋里走了，不由有些失落。
“小小姐还没梳洗呢，可不能随便见人。”方嬷嬷赶忙拦住，指了指门旁那小桶热水道。
一听方嬷嬷这些说，胡绯石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女孩子家爱美，哪会让别人见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呢。
“那我不进内屋，只帮嬷嬷把热水提进去吧。”像这种搭把手的事情，胡绯石顺手就做了。
这固然是因为他一向与方嬷嬷亲近，并不拿她当奴婢看，也因为来自前世的记忆。前世的胡老六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挺愿意为人搭把手的。现在这习惯也带到了胡绯石身上。
“这些粗活哪能让您干呢，我来……”小喜儿抢着上前去提热水，却被方嬷嬷拦住了。就这么一错身功夫，胡绯石已经拎着那桶热水进屋了。
小喜儿踮起脚尖直愣愣地望着方嬷嬷身后。胡绯石的背影虽然消失了，她还没回过神来呢。
“点心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方嬷嬷声音不高，语气也淡淡的。
“我娘她一直惦着嬷嬷呢，说您喜欢吃咸口的点心，这点跟老夫人不太一样。”小喜儿试图跟方嬷嬷套近乎，“食盒里有一碟咸口的点心，是我娘专门为了……”
“喜姑娘请回吧，老奴这会儿正当差呢，不像姑娘这么闲。”说着，方嬷嬷转身进了门。
小喜儿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得罪方嬷嬷了。她决定还是先回厨房，跟她娘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
没想到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竟然会变成了现在这个俊美的小世子。虽然现在还是有点胖，但见证了她两个哥哥的成长过程后，小喜儿已知道等他的个子一抽条，这点子胖就会消失不见。
早知道小世子会忽然不傻了，她就不那么讨厌……
她爹不是总说侯爷是他的大恩人吗？当初怎么就不答应把她许给小世子？
要不这会儿她就该是……
小喜儿的心里乱得很，一不留神一头撞在柱子上，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她捂着额头，匆匆地离开。
方嬷嬷没马上进屋，而是一直望着小喜儿的背影。自然也看到了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一头撞在柱子上后，忽然像活过来似的快步离开。
小喜儿这小丫头长得也好，在府里的丫头中也是能拔头筹的。要不当年老夫人也不会看上她。不过现在看来这小丫头也是个心思大的。
要不是心思大，这平时远远见着小少爷就望风而逃的小丫头，怎么会巴巴地凑到小小姐这边呢？又不是厨房没人手了，哪用着一个不当差的小丫头来送食盒。
至于说为什么对小世子起了心思，却凑到了小小姐身边，方嬷嬷心中也是有数的。毕竟四粒豆的事情才刚过去，余威仍在。一时间谁也不敢撸胡须，还不如绕个路试试。
张账房夫妻都是伶俐人，现在看来这丫头也继承了夫妻俩的伶俐。
方嬷嬷在心里暗自提防呢，忽然听到身后的泼水声。
她一转回头，就看见胡绯石端个面盆在倒水呢。
小世子跟他爹一样，都是个疼爱妻子的呢。方嬷嬷脸上的那团冷霜都变成了欢喜。
当年那些个贤良淑德人谁不嘲笑大小姐，都说她泼辣失德没人要，只能在大街上绑个军汉回来成亲。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贤良淑德人个个在后院斗得像乌骨鸡似的，竟是谁也没有大小姐过得好。
“嬷嬷，你怎么站在这里呀？”胡绯石好奇地问。
“这里空气好，嬷嬷透透气。”方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朝屋里走去。
沈魏紫已经起来了，还梳好了包包头。这会儿正坐在空荡荡的桌子前呢。
“小小姐还真聪明，不但能自个儿穿衣服，还能自个儿梳头啦。”方嬷嬷瞄了一眼，发现这俩小揪揪梳得还真不错呢，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得整整齐齐的。
“父亲总说圣人亲躬。”沈魏紫被夸得脸红。
作为重回一世的人来说，会给自己穿衣梳头并不值得夸张，但作为一个九岁孩子，能把自己打理得妥帖就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叫‘圣人亲躬’呀？”胡绯石好奇地问。
“意思是圣人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沈魏紫告诉他。
“圣人说得很对，不过呢像侯府这样有很多奴仆的人家，也不能事事都自己做了，一来是如果事情太多会做不完，二来呢主子把事情都做完了，奴仆就找不到事做了。”方嬷嬷借机教她，“太闲了就容易生事。久而久之，奴仆们也会对主子失去敬畏之心。”
“这是书里说的‘因惰生非’。”沈魏紫点点头。她隐隐觉得方嬷嬷这是在教自己，赶紧将这些话囫囵记在心里。
“我这老婆子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这天底下的人心都是差不多的。”方嬷嬷笑了，“慈悲心固然是好，但也得看对什么人了，否则就会上演东郭先生与狼了。”
方嬷嬷一边说着取出食盒里的点心，摆在桌子上。
“小小姐快吃吧，吃个五分饱才好去习武。”方嬷嬷拿起筷子给沈魏紫夹了一个翠玉卷，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又给胡绯石夹了一个，“小世子长身体呢，也得多吃点。”
“嬷嬷，我是不是起晚了？”沈魏紫忽然想起。
“不算晚。老夫人交代过，小小姐和小世子年纪还小，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睡点。卯正二刻到就行。”方嬷嬷看了看案上滴漏，“这会儿吃完了过去正好。”
“嬷嬷爱吃咸口的，这个小酥饼咸得很好吃。”胡绯石也给方嬷嬷夹了一个。他的耳朵特别好使，听到了之前小喜儿的话。
“小世子有心了，老奴就生受了。”方嬷嬷的脸笑成了菊花。明明是咸口的点心，却也吃出了甜味。
“嬷嬷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这萝卜饼也是咸的，我给嬷嬷夹。”沈魏紫感激方嬷嬷教导自己，也给她夹了一块萝卜饼。
“小小姐也有心了。”方嬷嬷高兴坏了，“老奴这是有福了。”
吃了二三块点心后，沈魏紫就赶着要去演武场。她坚持要方嬷嬷她回去休息，说是有胡绯石带路就行。方嬷嬷心里也打着让两小多处处的主意，也就没坚持要送。
“师兄你快点呀。”虽然方嬷嬷一再安慰她说不晚，但沈魏紫还是担心晚了给侯爷留下不好的影响，就一直催着胡绯石走快点、走快点、走……
最后，两人干脆就小跑了起来。
小小姐腿短落在了后头，小世子就伸手拉住她，不让她落下。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笑的，总之等方嬷嬷意识到时，那清脆的笑声已经传了一路。
死寂了很多年的忠勇侯府，这会儿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就连墙角的青苔，看着也多了点儿活泛。
这多好呀！方嬷嬷抹了抹眼泪，心里想笑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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