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里，被滔天的洪涛给淹没。
立于水面的海妖吹出胜利的喜哨，但还没等她的尾音如往常那般上翘，便看到水下突然钻出数条缭绕着白雾的幻肢。
它们像是利箭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了她的胸膛。
海妖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大洞。
光芒开始在皮肤上闪烁。
片刻后，她便像是海的女儿一般，化为了发光的泡沫，消失在了洪涛之中。
而随着她的消失，那藏于她体内的漆黑团子，也发出了一阵“咔呲”的声音，皮肤像是瓷片般缓缓裂开。
书妖，进入弥留。
它所创造的纯白空间，也破碎成了一片片的光斑。
安格尔回到飞书之路上，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襟，这才跟着那晃晃悠悠的书妖，走到了不远处由无数壳书堆砌的大门中。
那里便是这只书妖的诞生空间。
里面有一棵极其繁茂的大树，对着这棵大树，书妖化为了无数的墨点，融入树面。
树皮上浮现出了它留下的最后箴言。
……
安格尔从隐藏空间里走出来后，对赶过来的灰瓷道：“走，我们去交界区域。”
灰瓷探头看了眼隐藏空间里的大树，然后问道：“现在就去交界区域？虽然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定位光标，但隐藏信息还差一个啊……”
之前，安格尔去了“摩天轮”附近，通过了书精灵的考验，拿到了第三个定位光标。
接着，他们继续往正东，又在一个灯火辉煌的独栋书房里，遇到了一只书妖。
这次，安格尔独自迎战书妖，结果毫无悬念，再次取的胜利。
至此，已经有了两道箴言，以及三个定位光标。
而三个光标交错，定位出了位于东北方向的一片交界区域。
在灰瓷看来，按照他们之前在回声图书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经验，一般都是先得到三个不同箴言，然后获取四个定位光标，这样寻找起【裂隙】来，方才稳妥。
但是，现在书精灵和书妖各差一个，这就去交界区域，会不会有点太急？
安格尔摇摇头：“不用担心，刚才灵感告诉我，交界区域的范围内既有书妖也有书精灵。差的箴言，到了交界区域一样能补上。”
灰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先生的灵感……又回来了？”
安格尔点点头：“刚回来，但可能随时都会再离开。”
灰瓷：“？？？”
听上去怎么感觉灵感是来做客的？
安格尔能看出灰瓷一脸不信，但他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刚才感知到了观察者突然离开吧？
正因为观察者离开，安格尔才会直接透露情报，节省一些时间。
不过，灰瓷有一点倒是没说错。
灰瓷觉得现在就去交界区域，是不是有点太急？
事实上，一开始安格尔也没想过现在就往交界区域赶，但谁让观察者突然离开了……她的离开在安格尔看来，代表了其他队伍一定发生了很重大的事。
重大到甚至超越了兔子洞小队的境况。
安格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可能有小队的进度快要抵达终点了，比如说，他们可能快要集齐裂隙了，甚至有可能三个裂隙都已经寻找到了。
要不然，观察者为何会抛下他们，而选择去其他小队？
虽然这个猜测不一定对，但安格尔还是有了很强的紧迫感，所以，他也不让灰瓷看路了，自己直接用上帝视角锁定了交界区域。
确定交界区域有书妖，能够完成最后一条箴言；附近也有书精灵，不用担心锁不死裂隙。
这才带着灰瓷，直奔交界区域。
对灰瓷来说，什么时候去交界区域，它其实不是太在意。
它现在更在意的是……这条虚空之路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虚空飞渡可以节省时间，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是，虚空飞渡在灰瓷看来，有点可怕，脚下全是黑压压的深渊，周围也是望不到头的黑海，仿佛在无尽的黑暗荒原里行走，看不到灯塔也找不到岸。
尤其是，这一路上还什么声音都没有，幽暗加死寂。
这让灰瓷的怯惧心理再次上升。
它看着前方带路的安格尔，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开口说些话……不管说什么，都比没有声音好。
“安格尔先生，刚才的书妖考验，感觉先生用时比之前要久……”
“因为那只书妖这次用了《召唤海妖》这本书，我还第一次看到书妖用召唤术，所以多看了几眼。”安格尔随口道。
若非感觉到观察者突然离开，安格尔估计还会再观察一段时间。
毕竟，这是解构分析书妖战斗能力很不错的样本。
虽然安格尔目前还没有打算写《解析书妖》的研究报告，但留存一个样本，总比真要写时，什么都没有好。
“安格尔先生，我们现在已经收集了八条隐藏信息，能够确定被封印者的情报了吗？”
“如果那位被封印者太……我们或许可以……”
灰瓷的声音有一半都吞没在风中，但安格尔还是听懂了它的意思。
如果那位“神明”太强，还要不要去封印？
“我之前说过，如果那位疑似神明的存在，真的太过超格。识时务的放弃，也是明智之选。”安格尔停顿了一下，“不过，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祂的身份。”
“但……”
安格尔说到最后，提了一个但书，却突然沉默了。
灰瓷有些疑惑：“但是什么？”
安格尔：“没什么，你可以看看队聊，我将刚才获得的那一道箴言，发到聊天频道了。”
灰瓷点点头，操控文字栏点开了队聊。
「我推演影迹，是为了聆听祂深渊的耳语。」
这句话，便是最新的一道箴言。
灰瓷乍看之下，也没感觉到不对，和之前其他的箴言一样，都有种虚浮感。
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对自己的神明表示敬意。
也正因为是信徒，所以不可能直呼神明的真名，每一句话读着都像是谜语人在打哑谜。
不过，当灰瓷看到其他人的评论时，却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兔子洞大团长：深渊？为什么会提到深渊？」
「加百列：团长，深渊有什么不对劲吗？」
「兔子洞大团长：如果这句话中的“深渊”，是一种泛用的形容词，那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可如果这个“深渊”，是一个指代性的名字，那就不一样。」
「加百列：指代性名字？团长的意思是……」
「安格尔：深渊世界，或者深渊位面。」
「兔子洞大团长：没错，就是深渊界。」
灰瓷看着队聊中深渊世界，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发表了一句话：「如果这句箴言里的深渊，指代的是深渊世界的话，那这里的神明，难道是深渊魔神？！」
灰瓷虽然没有去过深渊，但对深渊情报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白日镜域还有与深渊相关的黑山羊秘镜，导致深渊的情报在白日镜域并不是秘密。
「灰瓷：如果是深渊魔神，那岂不是说，我们即将面对的、即将去封印的……是一位传奇存在？！」
在灰瓷的印象里，最弱的深渊魔神，都起码是传奇级的。
他们如果要封印的是深渊魔神，那就等于直面传奇生命！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灰瓷就感觉背脊发凉。
其他人似乎也被这个情报给震住了，久久无人发言。
片刻后，还是灰瓷先一步打破沉寂：「要不，我们把普通模式通了，就算了吧？」
「加百列：喂，你该不会又失去勇气了吧？我感觉我得在名字前，重新再加个前缀了。」
「灰瓷：这不是胆怯的问题，这是根本不可能赢的问题啊！」
「加百列：没有不能赢的，魔神和我们没什么区别，被杀也会死。」
「灰瓷：魔神就算会死，也肯定不是我们杀死的。」
眼看着加百列和灰瓷的争执继续，兔子女孩开口道：「就算真是深渊魔神，也不可能是魔神亲至。如果只是封印一缕神念，我感觉还是有点希望的。」
「兔子洞大团长：再说了，也不一定是深渊魔神。」
灰瓷还想说什么，安格尔却是突然在队聊里道：「加百列说的对，魔神也会死，而且我也曾亲眼见证过魔神的陨落。」
「灰瓷：见证好像也没什么……」
「加百列：你笨啊，你没看到安格尔先生说的是‘亲眼’见证么？」
「兔子洞大团长：你说的是无焰之主？」
「加百列：咦，团长也知道吗？」
「兔子洞大团长：最近一次魔神的陨落，就是无焰之主了。」
而且，兔子女孩可是很清楚安格尔的年纪，他能“亲眼”见证的魔神陨落，只有可能是无焰之主。
「安格尔：是祂。」
兔子女孩看着队聊里的这句平淡的回复，眼底闪过恍惚与惊疑。
突然，她像是心有所感般，问道：「无焰之主的死，该不会与你有什么关系吧？」
这一次，安格尔隔了很久才回答。
「安格尔：这不重要。我说这件事想表达的就是，魔神也会死。不要把魔神当成无敌的存在。」
「而且团长说的很对，就算我们要封印的真是深渊魔神，也不可能是封印魔神本尊。只是一缕神念，或者祂的一份力量，我感觉还是有点希望的。」
说到这时，安格尔回头看了眼灰瓷，见后者脸色一脸苍白，他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安格尔：当然，如果真的是深渊魔神，且是那种顶级魔神……或者是深渊的古老者。那我们还是战略性撤退为好，顶级魔神哪怕一缕神念，也不是我们能去撼动的。」
深渊中最孱弱的魔神，大概类似“夜馆主”这种，刚刚晋升为传奇。
这一类魔神的一缕神念，或者一份力量，并不算特别强。
而且，沙盘仙境里的魔神之力也是模拟的，肯定也会受到世界基础力的影响，安格尔觉得全力操控魇幻之力，应该能压制住。
但这些话，安格尔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而且，他也不觉得真是顶级深渊魔神。
主要是他觉得，以仙境权能的能力，应该没办法捕捉顶级魔神的神念……当然，如果真捕捉到了，那只能说仙境权能是有反骨，是不想活了。
因为这直接引狼入室啊。
顶级魔神靠一缕神念，肯定能锁定梦之晶原的啊……
而仙境权能不可能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综合来看，就算是深渊魔神，也绝对是初级魔神。
能力不强，也不会引来太大麻烦。
再配合之前寻找的那些箴言，全与“知识”相关，安格尔内心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
因为深渊魔神造成的冲击有点大，队聊频道的讨论暂时停止了。
灰瓷看着前方的安格尔，数次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安格尔自然也注意到了灰瓷的动静，不过他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他们进入到了交界区域，安格尔才开口道：“其他我无法保证，但生命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灰瓷：“生命安全感觉已经很底线了……”
安格尔：“那生命安全我也不能保证。”
灰瓷：“别啊！”
安格尔一边和灰瓷随口搭腔，一边降临在了一道起伏的飞书之路前。
他们的不远处，是一片屹立在虚空之上的建筑群。
说是建筑群，其实也不算，因为建筑类型非常单一，全是玻璃高塔。
数十座玻璃高塔直插幽暗天幕，塔身通透得像凝固的月光，却又泛着淡淡的墨蓝。远远看去，连塔内盘旋的阶梯、悬挂的书架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数层塔身叠着往上延伸，最顶端隐没在虚空中的书灯光晕里，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
塔身下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稳稳悬浮在漆黑虚空中，漂浮的书灯略过玻璃表面时，会折射出细碎光点。
这次的交界区域，包括最后一条箴言，以及那难以捉摸的裂隙，全都在这一片玻璃高塔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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