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你怎么上来的？”霍彦立惊呆地看着李宣，半天才道。
李宣手一撑栏杆，翻了上去，平稳地落在了平台上。
“想知道我怎么上来的，你过这边来，我告诉你。”
霍彦立看着李宣，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拿着电话的手垂下了。
“你来救我的吗，别过来，你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我不过去！”李宣忙道，“你别激动，我上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朋友吧？你总该跟我告个别，你说呢？”
霍彦立并没有挂掉白灵的电话，也没有注意到，他无意中将手机免提键按了，就这样李宣的话也传到了白灵的手机里。
而这时卓蓝赶到了，看到楼顶上的两个身影，头皮直发麻，再看看哭成泪人的白灵举着手机，忙上前一听，正好听到李宣的说话声，她忽然意识到，可能霍彦立并不知道他那边开了免提，连忙示意白灵，不要挂断，转头告诉了罗老头。
罗老头他们听了，立刻做出决定，叫无关人离开，留下了消防指挥负责人、林云云、卓蓝，当然还有白灵，林菲菲连带着也留下了，最后是霍文臣。
消防那边上了楼顶了，可是距离霍彦立和李宣太远，中间又没有任何物体掩护，怕霍彦立看到受刺激，不敢动，两人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这下可以通过白灵的手机了解霍彦立是什么情况了。
霍文臣怕妻子出声，将她交给了赶来的岳父岳母看管，自己对罗老头保证再三才允许站在这里。
这小小的手机像是炸弹一样，大家眼神都是小心的。
卓蓝给白灵使个眼色，白灵颤颤巍巍地开了免提，霍彦立的话传了出来。
“……你见过哪个自杀的人跟朋友告别的？”
大家心跟着揪了起来。
“那我怎么会见过呢？”李宣道，“现在我上来了，我是爬上来的，你知道这个楼有多高，我爬上来有多难，稍有不慎我就会掉摔下去，我冒着这么大危险站在这里，你应该跟我说说为什么吧。”
“你不该上来的，你要是出事，我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已经上来了，我没出事，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了吗？”
“我不想转学！”霍彦立语气激动起来，“我想留在一中上学，我不想转学，为什么要我转学！”
最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
罗老头瞪向霍文臣，霍文臣一脸的意外，竟然是为了转学儿子就要跳楼，这，这……
他觉得有点荒唐。
“老霍啊，你不想转学也不用这样吧，你拒绝就是了。”
霍彦立眼泪流了下来。
“李宣，你不懂，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不喜欢的权利，我的一切都是我妈安排好的。我不想比赛，没用，我不想得第一，没用，不然就是不懂事，不听话，不是好孩子，就连我吃什么穿什么，都说得不算！还有，不能出去玩，不能有朋友，我长这么大，就是学习，学习，学习！还是他妈的学习，我受够了！”
隔着手机都能感到霍彦立的愤怒，罗老头他们心情都说不出的复杂。
而李宣知道霍彦立的母亲对霍彦立管得很严厉，但没想到会这么严厉，或许说是控制欲这么强。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李宣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也是各种班。最离谱的你知道吗，我妈看电视，一个什么专家说学小提琴能叫孩子乖巧，马上就给我报了，然后又给我说，咱们家的钱全叫你花了，家里这么穷全都是因为你！我有时在想，为什么父母不经过我们的同意把我们生下来，然后反过来又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们一切都为了我们呢？”
“我妈也这样，她不停地说为了我好，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要这样的好！”
霍彦立没发现，李宣往他那里走近了几步。
“你妈打过你吗？”
“打过，只要不是第一我就会挨揍。”
“那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要在外面打架，她知道了就会揍我。她从来都不问为什么打架，不管是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在她眼里，我就是那种很坏很坏，就知道惹是生非的孩子。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受欺负，她才觉得我是好孩子呢。”李宣一边说一边往前挪动，“打架被揍，成绩不好被揍，老师说我课堂上搞小动作了，又被揍，我奶奶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后妈呢！大概初中后，我被揍得才少了，但偶尔还会被揍。”
罗老头听了这两个，可以说学校最优秀的学生的话，更加意识到，家庭教育比学校教育要重要得多！
“……我心大，有点没心没肺，揍一顿就揍一顿，过了劲就好了，该干嘛干嘛，该不听话还是不听话。不过，这都过去了，从上高中后，我还没挨过揍呢。”
“你妈要是知道你开公司会揍你吗？”霍彦立就这么来了一句。
林菲菲和白灵互相对了一眼，心里暗想，惨了惨了，霍彦立，你怎么能说这个呢！
“那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拖把杆，还是鸡毛掸子了。”李宣笑笑，“老霍，你看我都不怕，你这点事算什么？”
“我只有你们这些朋友，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我也喜欢一中，可以休息，还可以出去玩。你都不知道，我特别特别喜欢出去玩，我想去蹦迪，我还想去酒吧，我还想去喝酒……”
霍文臣听到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怎么会想这些呢……
“这个简单啊，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蹦迪，明天咱们去酒吧，少喝点，也没什么的。咱们聚会，我不叫大家喝酒是担心喝多了，不好。小酌一杯，没问题的！”
霍彦立怔了怔。
“真的吗？”
“当然真的了！我李宣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宣道，“跟你说，迪厅也有好几种，酒吧也有静吧，知道吗？”
霍彦立摇头，他哪知道这些。
“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些，就想要结束自己，太亏了吧？我告诉你，这座城市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其他城市也一样。老霍，这世界很大很大，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吗，体验一下吗，什么冲浪啊、跳伞啊、蹦极啊、攀岩啊，很好玩的。”
“你都玩过吗？”
玩过，但那是上辈子。
“没有啊，所以我要努力赚钱，把我想玩的都玩一遍。”
霍彦立看着李宣。
“那太遥远了。”
“那就说说不遥远的。老包家有牧场，我初中的时候去过一次，骑马放羊，还有两条牧羊犬，见过牧羊犬吗？特别聪明，特别忠诚，你和它们在一起，就你觉得它们是你的战友，和你并肩作战！老霍，咱们下个周末，就去他那里，吃着手抓羊肉，让老包给咱们跳舞，对了，他马头琴拉得也特别好！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悠扬的马头琴响起，你会觉得，一切的烦恼都没有了，你会发现，活着，真好！”
别人说这话可能会很虚，但李宣不是，他是死过一回的人，没有比他更懂得珍惜生命。
霍彦立似乎有点动容，但想到了现实，凄惨一笑。
“我妈来给我办转学手续了……去了新红旗，我就再也没有周末了，我没法跟你们去玩了……”
李宣描绘得再美好，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结果依然残酷。
李宣摇头叹气。
“老霍啊！我说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转学这事是你妈一个人说的算吗？你忘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呢，罗老头啊！”
罗老头听到李宣就这么直呼他的外号，要不是情况不对，都能整笑了。
好学生，真是他的好学生！
“校长？”霍彦立愣住。
“对啊！没有罗老头的同意，你能转学成功吗？”
“可校长又怎么会不同意……”
“你可真是……我都没法说你，你牛角尖钻得也太深了！你认为那老头会放你走？你别忘了你霍彦立得过多少奖？你在一中是一中的荣耀，你将来考上大学，拉动的是一中的升学率，你要是一中的校长，你会放过这么给你长脸的学生？你会吗？”
“可是，还有林菲菲呢，她比我还要强。”
“林菲菲是转学来的，她要回去高考的，你和她不一样。”
“真的吗？你说校长不会放我走？”
“当然！这件事你就应该直接找那老头，告诉他，我喜欢一中，我要留在一中，可我妈却让我转学，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老头一定帮你想办法的。”
“可现在，那老头还能帮我吗？”
听听，这么好的孩子刚才还叫他校长呢，现在都改成老头了，真是跟什么人受什么人影响！罗老头心里诽谤。
当然，他能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也是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看样子李宣真能劝霍彦立下来，那样的话，别说叫老头了，叫老不死的都行！
现在还真不好说，万一罗老头觉得霍彦立会给学校带来麻烦，自然是希望霍彦立转学了，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了。
“当然能了！你还是那个给他长脸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不帮你！你要是不信，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亲自跟你说。”
“不用了。”霍彦立却拒绝了，笑了一下，“李宣，谢谢你！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要是不这样，那老头也许会帮我的，但现在不会了，或许所有的学校都不会要我了……”
不好！
老罗头觉得要坏事。
李宣也觉察到了，大叫道。
“霍彦立！不试试怎么知道！”
“认识你们这些朋友真好。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我在公司的股份给白灵。再见！”
霍彦立说完，松开了抓围栏的手，人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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