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将眼镜放入抽屉里，有些心虚，也有些连自己都说不出来的自卑与难堪。
他要是仔细观察过就会知道眼镜没有度数，他心里会想什么呢？
赵音不知道。
她不想胡乱去揣测徐牧川的想法，因为对于她来说，徐牧川是不一样的。
她悄悄瞄了眼撑着脑袋看书的徐牧川。
男生眉眼漆黑，细碎刘海温顺干燥的搭在额头上，唇色红润，看得出来身体很健康。
与周围其他不爱注重卫生或者喜欢抹发蜡，喷各种刺鼻的香水男生不同。
徐牧川身上的味道总是格外干净好闻。
像热烈的阳光洒在树木上的气息，具有质感，却并不张扬，很吸引人。
学生时代遇见徐牧川这样的男生，对赵音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幸运。
或许是由于赵音安静的性子，再加上中途转进来，班上其他同学已经熟悉了，所以她在八班依旧经常是一个人。
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打水，一个人去食堂。
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似乎有些异类。
但对于从前被霸凌过的赵音来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二次月考的时候，赵音成绩在八班排名第十八，比起之前在三班的第四十六名简直进步神速。
老高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当着三班班主任的面上好一顿夸。
三班班主任当时脸上神色那叫一个精彩。
老高说完喝了口水，拿了个棒棒糖给她。“回去班上帮我把你同桌叫来。”
赵音刚要走，老高又道：“我看了你的试卷，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数学太瘸了，这方面你可以多问问徐牧川。”
见小女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神看他，老高想到什么停住话头。
“算了，你先回班级。”
赵音点点头，转头往外走时听见身后有老师问：“她就是之前那个被霸凌后转到你班上的小姑娘吗？看起来挺乖的。”
老高连忙道：“是啊！小姑娘学习很努力，就是性格太安静了。所以才容易被那些不良学生欺负。”
“幸亏被我们班上的徐牧川碰见，告诉了主任，不然要被欺负死……”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女孩子单薄的身上，她唇角带着一丝笑意，整张脸生动明媚。
赵音回到班级，徐牧川不在位子上，可能是去操场了。
她坐回位子撑着脑袋发了会呆，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直起身看向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四五个男生。
徐牧川在几人中很显眼。
赵音的视线太过明显，徐牧川直接询问：“有事？”
赵音点点头，“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她慢慢说话的时候其实并不会很结巴。
徐牧川嗯了声，从高宇浩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橙子丢给她。
赵音手忙脚乱接过，眼神有些茫然。
高宇浩叫了声，“我说川哥怎么不让我吃，原来是要留给赵妹妹吃。”
熟悉了以后，他们才知道赵音年龄是班上最小的，才十五岁。
高宇浩这人相当自来熟又热情，妹妹长妹妹短的就叫起来了。
赵音低头，不好意思捧着橙子不动。
徐牧川笑骂，“什么赵妹妹，你在这演红楼梦呢？”
高宇浩嬉皮笑脸，“就算是红楼梦，我也不是贾宝玉，川哥你才是……”
徐牧川截断他的话，“滚吧，你有这份瞎扯的心放在语言上肯定能多考几十分。”
高宇浩不理他，转向赵音，挑挑眉。“赵妹妹，快剥开橙子吃吃看甜不甜？”
徐牧川没忍住，拍了他背一巴掌。“欠是吧，等我回来收拾你。”
楚尧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放在赵音桌面上。
徐牧川余光扫见，抬脚的步子顿了下，还是走出了教室。
高宇浩和张奎看着楚尧的动作一头雾水。
紧接着，楚尧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更多的糖果分给其他人。
楚尧微笑，“见者有份，都尝一下。”
高宇浩心头略微松了口气，勾着他的肩膀。“楚尧，你小子……发喜糖是吧？对象在哪呢？”
楚尧翻了个白眼，“我妹塞我口袋里的糖，好心给你吃，还造谣我是吧。”
他去抠高宇浩的嘴巴，“来！现在就给我吐出来。”
高宇浩连忙躲开，“不是！楚尧你恶不恶心。”
赵音见状，默默将糖果和橙子都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楚尧是徐牧川之前的同桌，他后面回来发现自己的课桌坐了个陌生的女孩子格外惊奇。
问高宇浩怎么他就个把礼拜不来，徐牧川女朋友都谈上了。
赵音脸色顿时涨红，跟涂了胭脂似的。偏偏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不……不是……”
还是徐牧川听见，从趴着的桌面抬起睡眼惺忪的脸，浑不在意道：“一回来就造谣诽谤，小心告你侵犯名誉权。”
楚尧立马打哈哈，跟赵音说：“同学，见谅，开个玩笑。”
赵音摇摇头，“没……没关系。”
后面，楚尧说不习惯坐最后一排，跟人换了位置，换到了高宇浩前面。
两人经常嘀嘀咕咕，上课被老师叫了N多次，令老师无比头疼。
要不是两人这次的月考成绩还行，老高本来打算让他俩各自占据教室左右两个角坐。
楚尧不经意看了眼小女生认真握着笔写试卷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徐牧川敲门进了办公室，老高见到他立马放下手机招手。
“来啦，坐。”
徐牧川：“不了，还有几分钟上课。”
老高也没强求，“叫你来一个是跟你说一下过阵子会有物理竞赛，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徐牧川已经习惯了。“好。”
“另一个是你同桌的数学成绩有点落后，你要是学习不忙，有余力就帮她看看。”
“当然，老师不强求，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老高知道徐牧川表面看着好说话，其实很有原则。
要是这孩子不愿意做的事情，根本说不通。
哪知徐牧川这次很好说话，立刻就同意了。
老高很是欣慰，只觉得徐牧川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好，抓紧时间夸奖了他两句才放人走。
午休时，徐牧川戴着耳机听歌有些困倦。想到什么转头瞥了眼同样没睡的小同桌。
他在白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递过去。
“怎么不睡？”
赵音看着白纸，拿笔回：“不困。”
徐牧川：“什么数学题？我给你看看。”
赵音：“现在吗？”
徐牧川：“等下课吧。”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糖吗？给我一个。”
赵音赶紧从抽屉里把糖全部抓出来放到徐牧川的桌上。
徐牧川没想到她这么实诚，低声道：“你自己不吃？”
赵音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无声道：“牙疼。”
吃不了甜的。
徐牧川失笑，又觉得她刚才的动作实在有些可爱，像家养的小兔子。
徐牧川：下次吃不了可以拒绝。
赵音看着这行字有些发呆，过了好一会有些高兴在上面写了个好。
下课后，徐牧川拿过她的本子，给她讲解了那道数学题。
赵音其实就是卡主思维了，听他一分析马上就懂了。
徐牧川顺势道：“老高让我给你补补数学，你放学后有时间吗？”
赵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为什么？”
怕他误会，又解释：“补课……很麻烦，会……浪费……你的时间。”
徐牧川莞尔一笑，“不为什么。作为我的同桌，你的数学成绩这么差让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赵音还是没有听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老老实实说：“我……努力。”
太乖了！
徐牧川抬手捏了捏自己后颈，转了转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别走。”
“嗯。”
放学后，高宇浩过来喊徐牧川去打球，却见他坐在位子上不动。
“干啥呢你？要哥哥背你下去？”
徐牧川摆手，“你们打吧，我有点事情。”
高宇浩追问，“啥事这么重要？”
徐牧川：“给我同桌补习。”
高宇浩挠了挠耳朵，“啥？我没听错吧？”
徐牧川不耐烦，“走！赶紧玩你的篮球去吧。”
高宇浩抽了抽嘴角，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可思议抱着篮球了。
楚尧从厕所出来正好跟他撞上，见他一人问：“川哥呢？”
高宇浩脸上还有些迷惑。“给他小同桌补课呢。”
楚尧啊了声。
高宇浩也觉得不对味，小声问：“你觉不觉得川哥他对赵妹妹……”
话说到一半又自我否定，“应该不会，赵妹妹她不是川哥喜欢的类型。”
楚尧：“他喜欢什么类型？你知道？他又没有谈过女朋友。”
高宇浩：“但是吧……我觉得……应该不会是赵妹妹。”
楚尧：“你结巴什么？”
高宇浩：“……完蛋了，我不会被赵妹妹传染了吧。”
“传染你个头！自己脑子不好使，怪别人。”
“楚尧！你个狗东西！给我站住。”
赵音把自己不会的数学题挑了一部分拎出来给递到徐牧川面前。
他看了两眼，迅速总结出这些题目的类型和要用到的公式，心中有了大致了解。
“这些题目其实不难，你别让出题老师放出的烟雾弹迷惑了。比如这两题看起来不一样，其实只是增加了一个条件……”
男生的声音清朗，好似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因为要讲题，两人挨得比平日要近的多。
近的赵音抬眼能看清他那长而密的睫毛，以及挺翘鼻子下一双略带薄情的嘴唇。
不知道谁说的，薄唇的男生没有感情。
可赵音觉得徐牧川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像一束光照进了她黑暗的世界中。
徐牧川定了时间，一个小时后对她道：“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再消化一下我讲的这些。”
似乎怕自己的话给她带来压力又说：“没关系，咱们一步步来，循序渐进。”
赵音点点头，收拾东西。
两人一块离开了教室。
操场上，还有不少男生在打篮球。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精力用不完的时候，起码要打好几个小时。
徐牧川跟赵音挥手，随后转身往操场走。
“川哥！你认识那妹子啊！怎么之前我问不说呢？”
徐牧川在想事情，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胡思维指了指往校门口走的瘦弱身影，“就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女生。”
徐牧川哦了声，“我同桌。”
胡思维眼前一亮，“川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约她……”
话没说完就被徐牧川无情拒绝。“不行。”
胡思维怔了几秒，立刻追了上去。
“为什么啊！川哥，我是真的挺喜欢这女生……”
徐牧川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冰冷。
“你连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知道。”
“你说你喜欢她，可你对她根本就不了解。”
胡思维被他问懵了，怔愣在原地。
徐牧川还没放过他，继续逼问：“换个方式讲，你喜欢她什么？那张脸？还是看起来就很乖的样子。”
“你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全场都被徐牧川说出来的话给震惊到了。
徐牧川家境优渥，平日待人温和有礼。起码这群打球的男同学心里都觉得跟他关系还不错。
所以，这是第一次见他有发怒的意思。
高宇浩赶紧打圆场，“川哥，消消气。胡思维他不知道……”
徐牧川垂眼，“先回去了，改天再跟大家打篮球。”
等他走后，在场众人心里齐齐松了口气。
明明是同龄人，可刚才徐牧川身上展现出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程序视线跟随着那道离开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宇浩走到胡思维身边小声道：“你别怪川哥，那女孩子跟其他的女生不同。”
高宇浩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她有点口吃，之前还被人霸凌过。”
“川哥这人面冷心热，现在人是他同桌。老高让他多看着点，所以可能言辞激烈了些。”
他拍拍胡思维的肩膀，“兄弟，别放在心上。”
胡思维摇头，“不会。川哥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决定了，要好好了解那个女生。”
他看向高宇浩，“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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