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管事也带着和李春风一样的笑容，道：“这交货，还是分两次交，不过改下时间，三月交一次，六月中交一次，至于定金，咱们签好合约之后，便付三千两黄金的定金，这个定金是一直放在你这里的，三月我们提一半的货物，付一半的款，六月中再提一半的货物，付一半的款，这些都是按照我们合约里面的数量和价格计算，若是到时候我有额外看中的，那便另外付钱。”
“如此。”李春风眉角不觉微挑，笑道：“那，我们现在就拟定合约？”
白管事笑着点了下头。
李春风便起身，到了旁边的书桌边，研墨提笔，开始写合约。
白管事自己倒了杯热菜吃了，又夹了块年糕吃。
一边吃，一边偶尔看李春风几眼。
这个小姑娘，上一次就见识过她的记忆和快速计算的能力，不过，当宋先生说，这种合约要跟这个小姑娘定，又说，这小姑娘姓李，虽然并不是谢清的亲孙女，但是却有所有织坊的决定权。
他还是有些忐忑和犹豫的。
所以，便借着这次货物出问题而推后了一些到京城的时日。
早在前年，他就感觉到任家大房做事不地道，不过，到底是任家的人，又是一直跟他们交易的，所以，便是任家三房那位爷专门派人找到了东家，东家也没有松口将那些香料宝货转卖给三房。
这次任家大房自己撕毁协议，还想以势压人，要白得了他们的香料和宝货，东家才是真的恼了，直接唤了一直留在江南的任家三房的管事，将香料和宝货全数卖给了任家三房。
这事其实他也不一定要亲自押货。
要是想提前进京，还是没问题。
其实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要不要来找这位李姑娘，或者，还是去谢府找谢清。
一直到到了京城码头，他凭着某种第六感决定，还是直接来找这位姑娘。
现在看来，这第六感一点都没错。
这小姑娘虽然小，但确是个极能干的人。
就下面这几间铺子，从那些客人的言谈之中便能听到，这里的货品是独一无二的好，那些大户人家都是大批量的买，甚至那糕点铺子里的糕点都得提前排队来抢。
这小姑娘才到京城多久？便能在京城开上这几间铺子，而且口碑都很好！
所以，他便决定，也不跟这小姑娘玩虚的，直接说他们的需求和给予的条件。
果然，这小姑娘只一听，便盘算出了一个大概，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只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这位李姑娘对谢家织坊极为熟悉，知道所有织品的产量，品种，价格。
而这些。
唯有真正掌控之人，真正的话事人，才能做到。
白管事吃完了一碟子的年糕，又吃完了一碟子的蜜饯之后，李春风将草拟协议写好，拿过来给白管事看。
白管事先是赞了一下那簪花小楷写的漂亮，随后便仔细的看那些条款。
这份合约，明确写了刚才答应给他们的那些高端织品的名字，价格，还有总价，然后是其他种类的织品，虽然并没有细致到每个品种多少匹，但是均价和总数后面都写了价格，然后最下面的是总价。
然后就是交货期和定金。
白管事看着那些数字，心里很是赞了一声。
他是来之前便想好了要哪些货，大约是多少钱，还在纸上列出来然后专门计算了几遍。
这位李春风，却只是听他说了，便已经清清楚楚的算出来……
她还才这么点的年纪……
“白管事。”李春风手指在定金那条上点了下，道：“虽是分两次，但是等于我们半年的产量都不能随意卖，要囤着先给你们，所以定金这里，若是你们到期不能来提货，定金便当做赔偿金了。”
一半的货物价值大约是十三四万贯，黄金三千两约等于四万贯，便是他们不来提货，那些堆积下来的织品要一次性出售肯定只能降价，这个钱，也足够抵消其中的亏损了。
不过，这话可得在合约里写清楚。
白管事看了看那一条，笑道：“自然是如此。”
瞅着他手指在合约上敲了一下，李春风又道：“而同样的，若是我们不能到期交付这些织品，那么我们将按照少交的部分，给予双倍赔偿。”
白管事眉角轻挑了一下，笑道：“如此甚好！”
这才是真正的双边保证。
否则，要是到时候交不了足够的织品，他们船行也会受到影响。
李春风笑道：“您再看下，我在后面还加了两条，因为这个是长期合约，就算三年会重新签订一次，但是我们也希望是长期合作，所以，这里，我加了两条。”
白管事看向了她手指的最后部分的两条。
那上面写的是，若是因为某种突发事件造成不能按期提货付款，并提前一个月通知，那么定金将可以退还，货物也可以自行销售。
第二条则是，若是因为特殊原因造成织坊无法出产足够的织品，那么在提前一个月通知的情况下，也不算违约，不用赔付双倍罚款，商行可以另外选购新的织品。
白管事的眉角不觉一挑，带了些轻笑的看向了李春风。
李春风神色微敛的道：“我听闻，这海商出海很是危险，一个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
声音微顿，李春风才接着道：“而我们织坊虽大，却也怕失火或者山匪。”
刀管事说过，这织坊里很多易燃品，最怕就是失火，当年林家在熙城的织坊有七百台织机，光厂房就占地两百亩，可熙城大火一起，便连着的，一下子便烧没了。
湖州的则是被溃兵袭击，抢了东西还不算，也是走之前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若是因为管理不善造成货物不能按期交付，那赔偿两倍是应该的。
但若是这种……
白管事眉头再度挑了挑，道：“真是难得，姑娘考虑的甚是周到。”
难怪谢清让这姑娘全权负责。
这可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和任家三房的那位爷有得一比了！
这跑海商风险极大，自家东家算是运气好的，也损失过好几条海船。
就算现在家大业大，但要真是运气不好，整个船队都出了事。
或者说句不好听的，是东家出了事。
那船队只怕短期内都无法再出海。
拿着这么多织品也没有用。
到时候，只要提前通知了，还能拿回来三千两黄金，对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也不是小钱了。
至于织坊。
那些织品都是易燃品，若是有人使坏，一把火烧了。
要赔的至少二十万贯。
只怕到时候，瞬间大富变贫民。
虽说，若是真出了这等事，他也不是那种会逼人去死的恶毒人。
但，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他来交接呢？
合约上写好，自然是更能保证双方安全。
再说，李春风给的这个时间也很厚道，一个月，是可以另外找出路的时间。
李春风笑道：“那，我便再写一份，今儿便签了？”
白管事笑道：“好，不过，这合约上，嗯，我这里，有我东家的私印。”
李春风嘿嘿笑道：“我也有谢玉堂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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