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苟六一愤愤的小表情,少年轻轻笑起来。
走前两步,向起身指挥众人收拾东西的苟六一行礼:“家奴言出无状,姑娘莫怪。”
苟六一看向少年,温润儒雅,肤色白皙,身材颀长,脸部线条很立体。
嗯,挺好看,挺适合做模特。
不过以医者的角度来看,少年面相带有先天不足之症。
对这样谦逊礼貌又病弱的少年,苟六一的小脾气是无法发作的。
摆摆手:“没事。”
少年笑如春风:“姑娘所弹之曲很是特别,不知是何曲目?”
苟六一被少年的笑容感染,回以微笑:“诸葛抚琴。”
这么美好的少年,可惜可惜。
可惜是个陌生人。
要是熟,她会帮忙看看病症,看看有没有治疗的可能。
少年回味了一下曲名,很好奇诸葛是何人。
同样好奇的粉色少女,笑盈盈的向苟六一行礼:“姑娘,诸葛是何人?他的曲子甚是有趣,我很喜欢。”
她想讨要曲谱回去弹玩,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目光看向满身是土的蓝彦,这个小哥儿真是可怜,为什么都可着他一人打呢?
少女抿嘴看了看身边的奴仆,他们月族就从来不会欺压奴仆。
族长常常教育他们,生而为人,应当相互尊重。
当见到阎王冷冰冰的眼神,芸娘玩世不恭的双手抱臂,秦二爷摸着下巴猥琐的笑容,花娘妖媚抖着绢帕擦眼角……
少女脚步微微向少年挪了挪,这帮人不会是穷凶极恶之人吧?
阎王撇了撇嘴角啧啧,那个少女的骨质实在太差了,少年的骨质也没多好,难怪会同苟六一品位相同。
再看少年少女身边的十三人,不简单,很不简单。
忽的,阎王一脚踹上了蓝彦的臀部。
蓝彦措不及防的被踹飞,砸向少年少女。
眼看吴伯几人的拳风向他面门袭来,蓝彦腰身使力,一个空中旋身,改变了他即将降落的轨道。
苟六一皱眉,抽出腰间铁鞭,卷上蓝彦的一只脚脖子,往回带。
少年少女的气色都不好,蓝彦那身板砸上去,妥妥的一尸两命!
没等苟六一恼怒看阎王,就发现少年少女身边的一帮奴仆动了,又像没动。
脚法诡异,速度极快,少年少女已经被带离原处,并被团团围起来。
苟六一惊讶的张了张嘴,凌波微步吗?
蓝彦落在苟六一前面,翻身跳起,戒备起来。
以他这段时日挨打的经验,他感觉到十分危险的气息。
是他无法判断等级的高手气息。
同样感觉到危险的芸娘等人,也把苟六一团团围住。
黑豹立在苟六一腿旁边,“嗷呜”一声叫。
除了阎王。
阎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吴伯:“神品?”
神品高手,他知道皇宫里有三个,其它地方,目前只听说月族一氏藏有。
苟六一听到“神品”两字,瞳孔缩了缩,牙齿发痒。
死阎王,知道人家厉害还去招惹?
这是有多想死啊!
阎王看看蓝彦:“不错,有进步!”
能躲过神品高手的袭击,果然很有天赋。
当然不排除人家没想真动手。
蓝彦咬牙,他觉得当初要求同阎王学功夫,绝对是脑袋被乌龙踢了,想不开!
苟六一见双方都警惕的僵持着,跺脚。
收了个变态手下,就要承担变态带来的突发情况。
“误会,都是误会,大家别这么紧张。我们这就离开!”
少年拨开挡住他的奴仆:“吴伯,不用这般紧张,我相信这位姑娘,只是误会一场。”
吴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目光锁死在阎王身上,这人看着邪性的很!
少女大着胆子跟着少年走出来,指了指蓝彦:“你们别总欺负他呀,若是你们不喜他,可以卖于我。”
蓝彦:……
说的是我吗?
少年立刻拉住少女的胳膊,皱眉:“新儿!不可无礼!”
他见蓝彦翻身起来后,第一时间就是保护他身后的姑娘,可见是忠心的。
他这个阿妹被家族保护的太好,不谙世事,过于良纯,却不知她这份善心很容易引起误会和麻烦。
苟六一顺着少女的指尖,看向身前的蓝彦,抿唇。
蓝彦长开了,身材挺拔,虽说不是那种美轮美奂的脸,但很耐看,也很有男人味。
那个姑娘是真的单纯善良,还是看上她的蓝彦了?
苟六一噘了噘嘴,也踹了蓝彦一脚:“有人看上你了!”
蓝彦:……
六姑娘居然踹他臀部!
可是六姑娘那话是什么意思?
蓝彦猛然回头看着苟六一,她不会真因为他人一句话,就舍了他吧!
芸娘见蓝彦一脸紧张的表情,嘴角翘了翘,呆子。
花娘夸张的绢帕捂嘴,笑的花枝招展,老于头见到,立马揽住花娘。
别笑了!
笑的这么美,又要被人看上了!
苟六一挑挑眉,蓝彦这么激动干嘛,她怎么可能做买卖人口的人贩子?
安抚的拍拍蓝彦胳膊:“除非你想离开。”
蓝彦放松了肩膀,点头。
苟六一瞪圆了眼,你点头是几个意思?
是想离开?
想走还是不想走,你哼两声说清楚啊喂!
少女被少年拍了胳膊,有些不满,嘟囔:“阿兄,你也看到了,那个人好可怜,他们都欺负他一个。”
少年叹气:“眼见未必为实。”
少女嘟起嘴,接着皱起眉,很快,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双手捂住腹部。
她不安的呼喊:“阿兄,阿兄,新儿,新儿……肚子好痛。”
少年呼吸一滞,扔了手中帕子,双手扶住少女:“新儿,没事的,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有菱姑在,定不会有事!”
少女身边的奴仆,全部放下对苟六一这边的注意,慌忙去扶少女。
吴伯大喊:“快!快带姑娘回去!”
他们都清楚,少女已经十五,按理说早该来月事了,是菱姑一直用药物抑制着。
然,这样也只能拖一时,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这也是家主默许少女违反家规,私自出山游玩的原因。
时日不多,多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苟六一奇怪的看着一群乱哄哄的人,有两个婆子居然抹起了眼泪。
不就是肚子疼吗?
搞的好像要死人了一般。
少女被吴伯背起,又被婆子迅速的用披风兜住。
尽管如此遮挡,苟六一他们也看见少女后衣襟的鲜红,以及不停滴落的血珠。
花娘香帕捂唇,靠近苟六一:“她莫不是来月信了?这来的也太……汹涌了吧?”
芸娘瞥花娘一眼,花娘回芸娘一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女人家不就这么点事?对吧!”
老于头连忙点头附和:“对!”
一群老爷们都别过眼,他们不想探讨此事。
苟六一皱眉,那位少女的情况确实不太正常。
眼见滴落的血珠成为血线,眼见吴伯就要起飞。
苟六一叹气,照这样血流的速度,那位少女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从刚才少年和少女的言语行为来看,很有礼仪教养,也算善良友好。
苟六一做不到见死不救。
“等一下,我是医者,或许我可以帮她!”
吴伯脚步顿了顿:“多谢姑娘好意。”
他已经亲眼看着好几个小主子离世了,菱姑都无法救治,旁人……
吴伯眼角溢出点点泪花,又一位小主子要走了。
芸娘开口:“就她这样,等你们找到其他医者恐怕也来不及了!”
韶光抱着碑牌,弱弱开口:“给她看看吧,她医术挺好的。”
少年颤抖的扶着少女,听着少女嘴中不停喃呢“好疼,阿兄好疼。阿兄,我要死了吗?”
少年感觉心都被揪了起来,捂住胸口:“吴伯,放下新儿吧,让她看看。”
吴伯:“少爷?”
少年仰天,憋回眼中泪水:“能让新儿少些疼痛也是好的……”
吴伯哽咽:“是。”
少女被轻轻平放在地,又蜷缩了起来,身下一片猩红。
苟六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快步走到少女身旁把脉。
“这样的情况她以前有过吗?”
少年面色苍白,轻轻摇头。
旁边的婆子吸了吸鼻子:“我家姑娘这是……”
苟六一看一眼婆子:“性命攸关,不必忌讳太多。想救你家姑娘性命,还请坦言相告。”
婆子点头:“我家姑娘这是初次来月信。姑娘她从小就不能受伤,会血流不止。”
苟六一眉头松了松,又紧了起来。
血友病?
这该如何治疗?
血友病就算在苟六一那个年代,也是无法根治的。
苟六一先给少女塞了两颗药:“姑娘,把药咽下去。”
先吊住气再说吧。
少女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嘴唇冰凉,听到苟六一的话,费力的咽下药丸。
她是被药喂养长大的,听话吃药成为了她的身体本能反应。
苟六一起身,踱来踱去,不停的捏着双手。
得想办法止血,再任由血流下去,吃再多药也没用!
可是怎么止血?
苟六一看向了少女的小腹,咬咬牙,心一横,只能这样试试了!
“含夏含秋,快将床单被褥拿来,把姑娘围起来挡住!男人都回避,回避!”
含夏含秋快速翻行礼,芸娘花娘一起,撑起床单,挡住苟六一和少女,盯住所有被勒令站一边的男人。
谁敢过来,揍谁!
吴伯扶着少年,紧张的看向简易帷帐,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期盼。
少年捂着发疼的胸口,也期盼的望着帷帐,又怕因这一丝期盼伤痛更大,眼神暗淡。
苟六一掀起少女衣裙,褪下裹裤,重重呼出一口气,成不成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一把又一把榕树泥糊上了少女下身。
苟六一观察一下,擦擦手,又翻出各种药丸往少女嘴里塞,又给少女灌了不少潭水。
翻出银针,仔细斟酌一番后,下针。
等待,再等待,血不再从榕树泥中大量渗出,看来是有些效果了。
一刻钟,两刻钟,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忙着为她扎针的苟六一:“谢谢你。”
苟六一抬眼:“不客气。”
少女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我快死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我想再见见阿兄,想同他再说说话。”
苟六一歪歪头:“恐怕你要失望了,你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等回了家再慢慢说吧。”
少女哭着眨眨眼睛,失望?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记得她悄悄打听过,她的堂姐就是在来月事的时候死的,菱姑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堂姐流干了血。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为这时刻准备了好多遗言呢!
苟六一微微一笑:“等会儿,我帮你收拾好再喊你阿兄进来。”
少女的眼睛又涌出泪水,她就知道,就知道她准备的遗言还是要用上的。
感觉到下身传来异样,少女哭着侧头看过去。
“嗝……”
哭声被嗝声打断,少女苍白的脸因羞涩泛起淡淡粉红:“你,你你你……”
苟六一用里衣撕下的布条,费力的帮少女裹着下身,听到少女发出的一系列声响,头也不抬,凶巴巴的说道:“你你你什么你,别乱动,你身上还扎着针!”
少女闭上嘴,这个小姑娘好凶。
等把银针都拔了下来,苟六一起身掀开床单走出去:“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这几天要格外当心。”
看看眼前的静止画面,苟六一皱皱眉:“你们都愣着干嘛?赶紧送你们家姑娘回去啊!”
全站那里看着她干嘛?
毛病!
吴伯反应过来,抓着少年的手颤抖:“少爷,你听到了吗?她说姑娘没事?”
少年捂着胸口点头:“听到了,你们快进去看看阿妹!”
他在努力压制着情绪,他感觉到心口钝痛,他不想在此时发病。
十来个人慌慌忙忙的跑去少女那边查看,又哭又笑的。
苟六一呼出一口气,她其实也有点点后悔和后怕。
后怕万一那姑娘真一命呜呼了,她会不会被一帮高手愤怒围攻。
医患纠纷她听了不少,医者非神仙,并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幸好幸好,人活过来了。
苟六一正要喊含夏他们收拾东西走人,就听吴伯大叫:“少爷!少爷!你不要吓老奴啊!”
苟六一:……
得,又一个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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