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阳都城，寒风瑟瑟，天也阴沉沉的，像是快要落雪下来。
卯时除，天还未亮，需要烛火照明着，司清卿便起了，班如和红乐拿来准备好的素服，给司清卿穿上。
司清卿头上的珠花首饰全部都摘了下去，身上佩戴着的首饰也摘了，今天，便是司修明起灵出殡的日子。
才出了房门，司清卿便瞧见门外院中站着的熟悉的身影，边上还跪着一个老妇。
司清卿有些疑惑面前的老妇，卫世却已经走上前来，看着司清卿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司清卿并没急着问卫世老妇的来历，只是问卫世：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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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世眼中还是充满着担忧，见司清卿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自己，只觉得心中更是梗做一团：
“主子，我走了三月，去了许多地方，原本已经快回到阳都城了，只是昨日夜里听见了……听见了府上的消息，想着主子会伤心，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司清卿的眼神落在卫世身边跪着的老妇身上，卫世见了，便上前去悄声在司清卿耳边说：
“主子，这是我从兴州庞县带来的人，从前在庞县县老爷府上做下人的。”m
司清卿更疑惑了，正要问，班如便从外边回到院子里来：
“小姐，昨天府尹大人派来的人到了，在前厅呢。”
司清卿点点头，卫世有些疑惑的看向司清卿：
“主子，是还出了什么事么？”
司清卿看了卫世一眼，反问：
“见着太平府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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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世点点头，司清卿继续说：
“今天只怕我二婶二叔还要大闹灵堂也未可知，我也是多一手准备。”
卫世稍微一动脑子，便明白了，司清卿现在也来不及再去问那个妇人到底是怎回事，想着等司修明出殡的事忙完，应付完丰珠和司珹再回来问这个妇人。
正要往外走，一旁的卫世忙急急叫住了司清卿：
“主子，或许眼前的人，能解决一点您的烦心事。”
卫世这样一说，司清卿明白了。
她原本想着，叫卫世去查的丰珠的底细，时过境迁，并不是那样容易查到的，却不想卫世带来的人，或许便是丰珠身世的关键点。
司清卿叫来班如，让她到前厅去跟赵婉司秉说一声，她过会子就到，也不顾寒冷的天气，自己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下了。
卫世将老妇拉着来到司清卿身边，司清卿便盯着妇人问：
“庞县从前的县老爷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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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一路上被卫世盯着来到尚书府，第一次进阳都城已经是怕极了，面前的人，卫世还曾经提醒过，这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
司清卿一问，妇人便吓得又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冷还是怕，颤颤巍巍的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司清卿叫下人将炭盆子端过来些，一股子暖意便袭来，司清卿这才又看着妇人开口：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只是回答的时候想清楚，如实说了，我自然有赏给你，若是你说的不是实话，被我知道了，我也有赏给你。”
那妇人又是一哆嗦，被卫世死死盯着，才颤着声音说：
“回郡主，回郡主大人，从前的县老爷姓丰，叫丰启禄。”
司清卿更是明白了，丰珠原来曾经还是县令的女儿，便继续问妇人：
“在县老爷府上做活，应该是个很好的差事了，为何又不做了？”
妇人也是摇头觉得可惜，又像是庆幸，还能捡了一条命回来，思绪像是飞远了，飞回二十几年前的庞县：
“从前的县老爷因为搜刮民脂民膏，已经被从前的知州大人给查了，就是郡主您的祖父。知州大人生气极了，上报了朝廷，县老爷也就活不成了，原是要整个府上的下人都一起下狱流放的，不知怎的，又说能放我们出去，放我们走。好像就连县老爷的夫人和小姐，也能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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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卿像是嗅到了深渊的味道，问那妇人：
“那，你从前的主子，那个被放走的小姐叫什么？她和夫人呢？还能找到么？”
妇人虽说只是个市井老妇，可是消息灵通还得数这些市井妇人，忙点点头说：
“小姐叫丰珠，我记得的，只是夫人早就没了，小姐是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扔在这世上，可是县老爷和夫人最辉煌的时候，对待下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最后，就是连个给夫人收尸的人都没有，那个时候小姐才十来岁，像是离开了庞县，再后来，我也就不清楚了，我除了现在，一辈子也没出过庞县。”
司清卿点点头，又问：
“那若是如今丰珠小姐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么？她父母对待下人苛刻，那她呢？”
妇人不知道司清卿问这么多是什么意思，脑海中仔细回想丰珠的模样，半晌，才恭敬的回答：
“十一二岁的姑娘模样基本上也是要定了，而且后来过了一两年，我还偶尔能在庞县见着她。真是世事多变啊，谁能知道从前养尊处优的县令小姐，日后会靠着在街上乞讨吃糠咽菜过活呢。只要不是变化的特别大，我还是能认出来一二的，我在县老爷府上也伺候十来年了，不过我不是小姐近身伺候的，说不上什么苛刻不苛刻、好不好的。”
妇人说完这些的时候，司清卿已经起身了，妇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也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只得跪着看向司清卿。
司清卿带着人往外走，只给卫世留下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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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人好生安顿在平遥阁，或许过一会我得叫人来将她带到前厅去，你跟她好好说说规矩，别吓着她。”
说完司清卿便出了院，妇人只得深深的朝地上磕着，送着司清卿。
司清卿起得早，就算耽搁了一会儿，到前厅的时候，也才正是人慢慢过来着的时候。
司秉还在灵枢前跪着，一双眼睛红的叫人害怕，一整夜没睡，整个人也更加憔悴了。
往来吊唁的人也基本上慢慢进了尚书府，不止有平时与尚书府交好的中书令府、辅国将军府，今天来的，还有郡公府、参知政事府和护国将军府。
苏争榕还是被宁茵带着来的，司清卿跪在司秉身边，往来的人都会上前来跟司秉说说节哀之类的话，只是苏争榕路过司清卿身边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这味道不该在阳都城出现，也不应该会在除了她身上的其他地方出现。
司清卿细细辨认着，最后终于确定，苏争榕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熟悉的香味，是荆幻香。
司清卿正抬头去看苏争榕，却对上苏争榕挑衅般的笑容，苏争榕上前两步，十分乖巧的在大人面前做足了样子，语气却十分冰冷的在司清卿耳边留下一句：
“节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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