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福利院外，一辆白色桑塔纳还停在路边没有走，车里烟雾缭绕，男人靠着车窗，手指夹着的香烟在夜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
老白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留着一头短发，抽烟的时候，他总喜欢来回地摸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桩子。
那个少年不简单，老白开了十多年的车了，最早开出租车，后来有钱了自己买了一辆开始跑长途黑车，虽然混的不咋样，但自觉这双眼睛有些本事的。
再次看了眼福利院门口的四块斑驳的木牌子，他咬了咬牙，将手机掏了出来。
大半夜的打车跑到一个偏僻的福利院来，他不觉得正常，再加上少年还要他帮忙办假证，更加有问题。
本来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收了钱把人带到就走，其余的事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可不知道是福利院墙头冒出来的那棵温馨的老槐树勾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不想让这些悲苦的孩子再受伤害。
还是少年进福利院前说的那句“我没有爹妈”，引起了他的共情，想要拉这小伙子一把，别让他酿成大错。
总之，男人还是按下了“110”这几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三声电话提示音后，对方接了起来：
“喂，榕城派出所，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老白刚想把这里的事情如实交代，就见福利院大门口大步走出来一个少年，少年一边走一边还在和里面的人说些啥。
脸上的笑意却是来时一路上他都未曾见过的开朗明媚。
老白只是依稀听见了一句“魏爷爷”。
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打错了”后，就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朝着沈越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小兄弟，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在看着沈越满脸的笑容的那一霎那，他就打消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人，咋子可能做杀人放火的事嘛，肯定有误会的咯！
沈越本来还在犯愁，这边挺偏僻，大半夜怕是不好打车，结果刚出来就看见了那个送自己过来的中年男人。
他也不在乎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门口待了快一小时还没走，不在乎。
直接朝着那人走过去，沈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一进去他就被烟雾熏得皱起了眉头，少年收起笑意，冷冷道：
“先把窗户打开。”
老白也反应过来，连忙把四扇车窗都摇了下来，他笑道：
“进去这么快就出来了啊？来找人的？”
他刚才还依稀听到少年说，去哪里一趟啥的。
沈越抽烟，但不喜欢这种烟雾缭绕的环境，因为会影响他的视觉。
直到车内烟雾散去，沈越随意从书包里的那沓钱中抽了一些出来，直接丢到了副驾驶位置，目测大概二三十张的样子。
“去魔都，清水街13号。”
少年报了个地址，接着说道：
“你可以不接这单，毕竟很晚了，你帮我找个车把我送过去，这钱也是你的。”
老白被沈越的财大气粗给吓了一跳，烟叼在嘴里直接傻了眼。
01年啊，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千把块而已，这还是魔都，搁别的地方，那能有个几百就不错了，可面前这少年只是打个车，就能直接丢这么多钱出来，好像丢的是纸一样……
老白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沈越身边的那个背包，再看了眼后座的人。
也就是个十几岁的青沟子娃儿，要不找几个弟兄……
男人连忙止住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狠狠吞了口唾沫，将那根只剩个烟屁股的香烟丢出窗外，沙哑地说道：
“没问题的，我家现在就住在魔都，不带你我也得回去……”
他仿佛是在为某种决定加重砝码，又从副驾驶散落的那些钞票中抽了一张出来后，把剩下的递还给沈越，在这个动作做完后，男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笑道：
“这么多钱，干啥啊？要我带着你绕着Z省跑一圈兜风啊？哈哈哈，用不了那么多啊……”
这种事他之前是做过的，只是没弄出人命罢了……
沈越默不作声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钱，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精明如他，只一眼就把伴随着男人这几个动作的心理活动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人叫啥？老白是吧？
是个不错的人，少年心里想。
有几分底线，至少不作死……
车子在省道的霓虹灯下疾驰。
老白恢复了那话痨的本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跟你讲啊，师傅我年轻的时候啊，那可是榕城附近，乃至魔都都排的上号儿的……”
唾沫横飞间，老白说的绘声绘色，讲他年轻的时候怎么先跟着老大混，又怎么在帮派里出了头，纸醉金迷，兄弟豪情，意气风发……
“唉，干巧不巧，扫黑除恶又来了，我跟的那个大哥啊，直接被拉进去吃了枪子儿，我那时也差点进去了，还好我那老父亲还认识几个里面的朋友，提前把我摘了出来……
不然今天给你开车的也不知道是谁了，我那时也混帐的很，手底下虽然没有人命，不当人的事儿确实干了不少，真被抓了没个十几年跑不了……”
老白说到这叹了口气，有些唏嘘道：
“都是过去了，不说我了，兄弟，老哥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啊，道上混的？”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没心眼子的，老白说了一路，又是感怀自身，又是感慨命运的，落到最后，也无非是想要引起少年的共鸣，减弱他的防备心理，好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
为啥要问呢？别问这个，问就是好奇……
沈越一路上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听着老白自述生平，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些想笑。
他知道对方可能是把自己当成和他一样的角色了，老子“梦魇”第一杀手，哪能和你个拎包小弟想提并论，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你这层次不够啊。
少年沉吟了半晌，轻咳一声道：
“高速公路上混的……”
老白听得那是一愣一愣的，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小子不想和他说实话，于是立即说道：
“高速公路……哈哈哈，对对对，我现在也是高速公路上混的……”
车速一百二，那可不是高速公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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