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这些天在马厩表现如何？”
眼看着快走到后宅了，曹丕却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敢在自己面前耍心机的那个文士。
“司马懿？”提起这个名字，和珅总觉得背后有点冒凉气。
前日拿着马鞭抽了司马懿一鞭以后，他就时常想起那双阴戾的眼睛，一想起这双眼睛就背后冒凉气，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
“据下人来报，他也就每日刷刷洗洗，然后带着马溜溜弯。”和珅皱着眉回答道，看曹丕不为所动，他又凑近了些许。
“主子，这些日子奴才听说，此人有鹰视狼顾之相，大王聘他为官就是想看着他，依奴才看，还是尽早除掉算了。”
“除掉？他在马厩可有逾越之举么？”
“没有，反而是规矩的很，勤快的很。也跟其他士族子弟的目中无人不一样。”
“此人上得骏马，也拾得马粪，对待任何人都礼貌有加。只几日的功夫，马厩其他人就都对他挑大拇指。可在奴才看来，这种人最恐怖，他越什么都不图，所图的就越大。”
“是么？好，你前面带路，我去会会他。”
对于司马懿这个人，若是原来的曹丕，肯定是欲除之而后快。
但如今的他，听到这些事却觉得有些小家子气。
司马懿玩的都是自己玩剩下的。
曹丕有自信，别说是一把双刃剑，就算司马懿是一个仙人掌，他也有把握捻平了。
“鹰视狼顾？三马食槽？哼，马儿生来就是来要人骑的，若是妨主，倒还不如锅里那一顿烂肉……”
能作为曹丕的马，都是万中无一的千里马。
这些马跟普通人家拉车的马不一样。即使随便放入一个马群里，那都是号令万马的存在。
因此培养方式也与众不同，除了吃好喝好每日刷洗之外，这些马每日还需要肆意奔腾来放纵自己的精力。
而在邺城郊外，有一片专门供它们驰骋的山谷。
…………
当曹丕来到这的时候，离老远就看到了正拿着刷子给马刷鬃毛的司马懿。
此时的司马懿，一点都没有士族子弟该有的尊贵和高傲。
就如一个普通为别人家打工的年轻人似的，他一边跟旁边扫马粪的老头说说笑笑，一边手上动作不慢，把马舒服的直打鸣。
“相识多年，倒是不知道仲达还有这等本事呢，你这等手法，都快比他们这些专业的强了。”
说话间曹丕走到了司马懿面前。
听到声音，一旁正打扫马粪的老者抬头一看，连忙就要行礼，曹丕则伸手虚扶止住他想下拜的念头。
另一边司马懿却是没受什么影响，恭恭敬敬的对曹丕行了礼。
“原来是二公子当面，公子之前用马向来都是我们牵去，不知今日公子缘何来此？”
“哈哈，不用马就不能来看看仲达了么？我听说仲达才气惊人，在此刷马都免不了时常来人探望啊？”
“都是懿一些故友，闲来无事来此散步谈心，至于才气嘛……跟公子却是差远了。”
面对看似话里藏刀的问题，司马懿回答的却是滴水不漏。
可曹丕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可不尽然，我听说荀府公子，崔氏公子。连带着我麾下陈群，政事上遇到难事都会来此请教，由此看来，仲达是远在山水间，心知天下事呀。”
“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大魏的半壁江山都要担在仲达肩上了。”
“啊？”
听到这句话，司马懿脸色瞬间变的铁青，言语行动中更显恭敬。
“公子说笑了，懿才浅学疏，当不起公子如此夸赞。”
“若仲达都才浅学疏了，那这世间还有博学之人么？你看看，你上能在朝堂夸夸其谈，下能与一扫马粪的老者谈天说地，你的贤名合该在世间广为流传啊……”
曹丕说着也挽了挽袖子，从地上拿起一把刷子，跟司马懿面对面刷起了另一侧鬃毛。
“公子千金之躯，怎可……”
司马懿不知道曹丕葫芦里卖什么药，看到他这样心里一阵一阵的打怵。
“我算什么千金之躯？区区一个宦官后代罢了，也就是近些年父亲取得了些成就。不然，如陈琳那种文章还不是满天飘飞啊？哈哈哈。”
曹丕笑的很开心，但司马懿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公子此来到底要做什么，还请公子言明，懿好为公子准备。”
“嗯……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时常听父王提起，仲达有鹰视狼顾之相，所以特地来看看。”
“这……”
听到这个，司马懿双腿一软差点没当即跪地上。
看曹丕脸上笑容未减，他一时间也分不清曹丕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想直接了结掉自己的。赶紧再次行礼。
“公子，此乃谣言，万不可轻信。”
“我没信啊，不过仲达，还有一言，你说我该信不该信？”
“什么？”
“三马食槽。”
“三马食槽？”说到这四个字，司马懿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表演移形换位，他感觉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公子是在说马氏兄弟么？”
“你是说凉州那几匹？确实野性难驯了些，也愚蠢了一些，既然不服管束，杀了吃肉无可厚非。但我相信，这个世上总有聪明马的，对吧？”
“对……对……对吧？”司马懿已经开始结巴了。
“有些马啊，自以为有些野性便能挑战主人。还有些马，吃着主人赐予它们的食物，竟还想着踹翻马槽，它们不知道马槽翻了它们也没的吃了么？呵呵……”
“公子，懿突感身体不适，想告病回家休养。”
“告病？”
曹丕看了看司马懿满头大汗哆哆嗦嗦的模样，心里略微有些不开心。
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
“仲达莫急，你知道这些马匹的区别么？”
“什么？”
“拉车的马，战马，宝马各有不同。”曹丕像是没看到司马懿苍白到有些发抖的脸色，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起马匹来。
“我中原养马，十匹小马驹里都不一定会出一匹战马，为了培养战马，从小马驹的出生开始，每日的食物，每天的奔驰有了严格规定。”
“但通常情况，耗资巨甚养出的马匹都用来拉了车。”
“因此，每匹战马的诞生都够马场的人欣喜若狂，但你知道成为战马意味着什么么？”
司马懿连连摇头，此时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曹丕每说的一个“马”字都够他心脏骤停一下。
“意味着一旦战事来临，这些战马将全部去势，为了让他们温顺，为了更好的驾驭它们，它们全都会变成太监马。如此，它们便不会再有后代，成为战马的良种也因此而断绝。”
“变成消耗品，没有人会去心疼它们，这些马会在一次作战中死亡，或者在一次缺粮危机中充当粮食。”
“又或者侥幸在战场上活下来。而等待它的，是下次更残酷的战斗，或者去拉车耕地，度过孤苦忙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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