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地宫入口之外的空地上，一处空间裂缝悄然展开。
陆沉从中快速跃出，而后径直冲向了那个遮掩在小土包下的坑洞。
“嗯？”
刚走了两步的陆沉突然眉头一皱，感知到了周遭的空间封锁已然不见。
“不对！天武尊者似乎是无法离开地宫，面对危机四伏的情况，他不可能随意解开领域之心的封锁。”
“难道！”
陆沉瞳孔一缩！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迅速一撩衣袍，再度撕开空间，选择了最快的方式直接来到了地宫内。
“咻！”
刚从空间裂缝出来的陆沉顿时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天武尊者左肩处不停冒出黑气，脸上还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之色，身躯在陆沉眼眸中逐渐坠落在地上。
“扑通！”
沉闷的躯体落地之声伴随着些许上升的烟尘响起。
露出了对面与周虚存交换之后，再度穿上了白衣的周静安！
那人此时手中正握着那枚泛着七彩光芒的领域之心，身后的空间再度碎开。
在他的脸上满是笑意与戏谑。
在看到陆沉出现后，周静安快速跃进了空间裂缝，而后裂缝合拢，没有丝毫犹豫，只留下了一句充满嘲讽意味的传音。
“多谢陆兄留下的暗手了，不然我还没那么容易得手呢，哈哈哈...”
“可恶！！！周静安！”
陆沉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怒喝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被耍得这么彻底！
天武尊者肩头的黑气是他留下的准备在事后悄然夺取领域之心的暗手。
但疏漏的地方是他用的是尸王秘典上的手段。
陆沉本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隐秘，没想到竟然被周静安看在了眼里。
还在那么短的时间、那么紧张的氛围里想出了这样一个将计就计的计策。
陆沉万万没想到自己用来扰乱周静安心神的尸傀宗手段，居然成了成全对方的最后一步！
周静安！好深的心机...
“这尸王秘典，我用得太顺手了，看来日后要慎用了。”陆沉收起阴冷的怒色，认真总结了这次的教训。
而后他正准备撕开空间追击周静安之际，却被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叫住了。
“陆...陆小友。”
陆沉停下脚步，但却并未回头。
他此时覆着面具，用的小陆的马甲，也没有和天武尊者过多交谈，怎么对方好像一眼就认出自己了？
天武尊者捂着空洞的心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一片惨白，俨然是到了弥留之际。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陆沉，第一次放下了武尊的骄傲，语气和姿态都放得很低地乞求道：
“陆小友，你不必惊讶我如何认出你的，活得老自然有足够的阅历。”
“老头子我想求你一件事，还请小友...请小友，帮帮忙。”
听着天武尊者这无比卑微的语气，陆沉心底没由来地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这样一位叱咤天地无数岁月的强者，在弥留之际居然露出了这样的丑态。
不应该这样的啊...
强者就算是死也不应该这样狼狈的啊！
陆沉抿了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会产生。
兔死狐悲？
没道理的，他与天武尊者非亲非故，甚至在本质上，他和周静安一样，都是图他命的人。
可为什么此刻却会生出怜悯的心态呢？
是在可惜一代强者落幕吗？
还是在...悲天悯人...
“哼！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林天，我是魔道少主，我是反派，如今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善心呢？”
陆沉暗自嗤笑了一声。
而后他缓缓转身，将目光投射在瘫倒在地上的天武尊者身上。
“周静安这家伙又摆了我一道，我现在很不开心，只想要尽快扒他的皮、拆他的骨，所以前辈的事情最好不要耽搁我太多时间。”
陆沉的语气比之先前要冷漠许多，不知是为了伪装成小陆刻意这样的，还是在回避着不应该产生的心绪。
“咳咳...不会耽误小友太久，小友说先前被我设下的三道门户迷惑住，所以在每一道门户都去过，那么小友是否去过青铜之门右侧的那道暗道，是否见过...”
“是否见过秦衍的肉身是吗？”陆沉抢先说道。
此言一出，天武尊者肉眼可见地激动了些许，但因为过于激动，他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
天武尊者强撑着最后的气息，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同时，硬挺着继续说道：
“噗！唔...老夫..噗！老夫想请问小友，衍...衍儿，唔...衍儿的肉身有没有落入...周静安的手中，唔...噗！”
天武尊者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之后，面上已再无一丝血色。
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陆沉，眼里满是希冀与期望。
陆沉眯了眯眼，不知道天武尊者想干什么。
莫非还想要用那具已无气血的肉身恢复自身？
不说这种手段他懂不懂，就是这般行径，他真的做得出来吗？
陆沉冷哼一声，暗自想道：“看来这些所谓的正道，也不过如此，善心什么的，真是多余。”
“还在那里，你藏得很好，没人拿走。”
陆沉回想着自己去到右边那道地道时，从一处阵中之阵内发现了秦衍的肉身，甚至在那具肉身内还有着一缕快要消散的神魂残渣。
若不是他有紫曜魔瞳，还真不容易发现。
本来陆沉是准备顺手拿走的，一具武宗中期的肉身，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可正准备动手之际，陆沉就感受到了另一个方向出现了禁魂术的波动，于是他决定先暂时留着，事情完结之后再来取。
听到陆沉的回答，天武尊者眼瞳一柔，竟是露出了开心的笑意。
而后他对着陆沉躬身下拜，真挚地说道：
“老夫，多谢陆公子了。”
看着天武尊者这副做派，陆沉越发疑惑了，这家伙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利用秦衍的肉身恢复的样子啊？
他想干什么？
下一刻，天武尊者的行动解答了陆沉的疑问。
他艰难地盘坐于原地，慢慢掐动了一个法诀，随后身躯之上亮起了血红之光！
刹那间，天武尊者的肉身开始急速缩水！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干枯了起来，身体之上再无一丝血色，宛如苍老的树干一般，满是细密的裂纹。
“这！这是？！”
陆沉惊讶地看着天武尊者的动作，眼里已然亮起了紫色光芒。
在紫曜魔瞳的观察之下，陆沉看到无数血气光点以一种极为奇异的姿态形成了一条细长的脉络，而后直直地冲出了地宫。
陆沉的目光紧紧跟着血色脉络，而后便看到了这些承载了天武尊者全身气血的脉络冲入了青铜之门右侧的地道内。
而后便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秦衍的身躯之上。
看到这一幕的陆沉，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天武尊者。
这位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武尊强者，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狼狈的姿态，反而一脸平静，嘴角处甚至还有着淡淡的笑意。
“逆炼气血，返还于来源之处。”
“天武尊者，你其实，也会血神炼身经吧...”
陆沉怀着复杂的情绪问出了声。
天武尊者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将一身气血全部输送给了秦衍，他才慢慢睁开了一双浑浊无比的双眼。
此刻的他，神魂虚幻、气血全无，身躯似干涸之泉，命数如飘摇之星。
“呵呵，老夫和尸傀宗打了上千年的交道，他们的手段，老夫从未懂过，也从未学过。”
“老夫只是用全部的神魂之力，模拟了衍儿施展的血神炼身经罢了。”
“正与魔的界线，老夫守得很紧，不敢逾越半步，若是真为了活命而去修炼魔道手段，如何对得起我那些在与尸傀宗之战中战死的同袍啊...”
“哈哈哈，衍儿啊，不要把希望交到别人手上，好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吧，老夫这艘旧时代的船，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新时代的大海上航行出太远的距离，就到这里吧。”
“老伙计们，我来了，让你们久等了...”
话音落下，天武尊者的最后一丝神魂轰然陨灭，他的身躯也渐渐化作光点，只是那张枯瘦如柴的脸上，始终含着一抹释然的笑...
光点飞舞，慢慢化作无形消散于天地之间。
陆沉怔怔地看着天武尊者消失的地方，脑海里反复回味着天武尊者的话。
“正与魔的界线...不敢逾越半步...”
他抿着唇，喃喃自问道：
“这界线，真的就那么泾渭分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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