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舅妈是着急的，回了家想请老头子跟沈常念说说。
常老爷子只是喝着慢慢炖出来的米粥，咽下去了才开口：“要我说什么？常念这孩子本来就没受到我们家的恩惠庇佑，却愿意给你们一个工作一个吃饭的地儿，给我这老头大块肉、细粮的养着，我要还说什么？
儿媳妇，人要是贪心过度，只有钱财两失，进入更不堪下场的结果，你不要魔怔了。”
“爹，可是那些人都是陌路人，以前也没帮过沈常念这孩子啊，他却对他们比对我更好，都要叫那些人骑到我头上了。”
常老爷子叹了口气，吃饱喝足后还真起身了：“送我去常念那边吧，我是有些话该说了。”
常舅妈喜形于色，甚至掏出了最近攒的工钱，拿了几文钱借个拖车，费力的把老人家拉到了小农庄。
沈常念还在暖棚那边检查，顺便在一木箱里培育新种。
见到外祖父来了，有些惊讶。
看到一旁露出点嘚瑟的常舅妈，沈常念有些不耐烦。
前世常家人没对自己做什么，这辈子得知了常老爷子的帮衬，他多少都愿意看在母亲的份上照拂三分，一开始接受不了多了一门亲，可时间一长，特别是他想开了，要好好活下去后，对常家也就多了几次帮助，
可这帮助是要基于他乐意的份上，他若是愿意，千金万银不过是一个松手的事，若是强求，他当然不会傻到有求必应。
但老人家还是一脸平和的样子，沈常念搬了凳子来，常老爷子坐下了，也叫儿媳妇出去忙。
常舅妈非常低眉顺眼的应了句好，出门后，得意的看着忙活的邱婶子和丽娘等人。
暖棚内
常老爷子开口：“常念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沈常念确实只有十九，还是虚虚算来。
他看着外祖父，倒是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老爷子环顾一圈摇摇头：“若是你还愿意听老头子说两句，老头子就充大，给你找找你的问题。”
“好，您请。”
“你这小农庄内部取暖能取暖、做事顶多脏点臭点，却安全，还管温饱还给钱，我估计外头是个吃不起饭的人都要眼红的地步，这就坐下了第一个问题，猜忌。
你自家肯定不会亏待，平时吃得不错吧，在大家都吃不上的时候，你能自家温饱还能顾上这二三十人，粮食的储量，就是个惹人猜忌的点，
往小了说，大家会觉得你们肯定是在强征粮时做了什么手脚，一旦这个猜忌被上面的人当真了，你说，你一个军户家如何应对？别忘了肖总旗和他那个亲家的下场。
上面的人，他们会想要真相吗，不，他们只会看到，在这个猜忌背后，能从你家，能从这个举报上得到多少好处，就如同我们常家当年的衰败，
所以，这个问题，你必须有合理的理由，能传出去且被人认可的理由，再高明点，就找个巨大的事关所有人民生或者人生安全的消息，一下子转移所有人对你们家的注意力。”
沈常念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外祖父了。
他如今瞧着，完全就是个垂暮老人的状态。
可是在说这种类似谋算的话语时，眼中却闪过一抹自信的光彩，仔细看，熠熠生辉。
若是没被流放，他如今也是一家之长，甚至一族之长。
在商场挥斥方遒的存在。
沈常念莫名的就有点热血起来，对外祖父也多了几分敬意。
看来，困境会打压一个人，却不能完全压碎一个人的灵魂。
而他，对坚韧不拔的人，最为尊敬。
“外祖父说的是。”沈常念真心实意的回了这句话。
常老爷子点点头：“这第二个问题，便是你的小农庄，还是太过闲散，如果你要把它经营起来，日后有扩大经营的想法，那么，管理二字，就是你要留意的第二个问题，
常念啊，人管人，从来是下下策，制度管人，为常用，顶级管理模式，是利益管人，三者中，利益管人，在这北境遍地粗人的情况下，几乎是用不上，我建议你结合人管人和制度管人，做好基础福利，那基本的摊子都能拉起来。”
他看了看沈常念，又看看门后，稍微低了点声音。“你舅妈这个人，是小家子气，可她这么些年也有坚持的原则，而且闹不出大错处，外祖父只求这份温饱能照拂她多一点时日，
不过！她要是做了什么错处，你一定要按照平等的原则处罚管教，她需要压制，这是她的性子，非是外祖父心狠，压一压，兴许她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也苦，未来还未必有指望，唉。”
沈常念深深受教，也表示；“只要舅妈没有害我，害小农庄的行为，管她脑子里怎么想，我不会真的和她太过计较。”
“好，好，我常念大气。”常老爷子今日似乎是要将想了很久的问题都说出来，第三个问题，便和小农庄无关，而是和封家有关。
“我朝对流放的人不算赶尽杀绝，虽然苛待和苦役是不可避免的，允许女子结婚后一切随夫家情况不必和父族母族继续过奴役日子，也允许流放人员为奴为婢被当地人招揽做活，可是……
你要知道，娶了流放女之家，是不能发达起来的，于钱来说，流放女的夫家日子若是过得好，那么人家拿捏她的身份就可以对你们家提出各种要求，只要人家想这么做，
还有，流放女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可为良籍，也会带累夫家不可做七品以上官员，做个总旗就到头了，亲属若是从商从政，也难免被这件事攻讦、拿来做文章，除非她为妾室、为奴婢通房。”
话说得很明白了，沈常念家里那个施灵韵，就是这第三个麻烦的意思。
关于这一点，沈常念也思考过，因此借口年龄问题，只给施灵韵和封有山订婚而不是成婚，要知道在北境，童养媳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是，还是没老爷子想得深。
老爷子今日真是句句真心，沈常念起身，给老人家作揖道谢，并表示留老人家在这吃顿饭，一会他送老人家回去。
今日之后，他对老爷子，想必会更加上心。
常舅妈就看着沈常念在小农庄下厨，做了一大锅肉片炖白菜，亲自给老爷子盛饭。
之后，做了一蒸笼的馒头包子，一坛子的肉，一袋十斤左右的细粮，一套夹棉的春衫，两双鞋子，些许家用器皿，一水囊米酒，全堆车上，栓了骡子来驾车，送常老爷子回去。
又直接让流放地擅瓦匠活的，给老人屋里另外盘了个灶，去木工那边买了个新柜子。
常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给周边的小孩子一人发了一个糖块，一时间，常家热闹了许多。
可小农庄的情况，并不如常舅妈想的那样，以后会以她为二把手。
反而，沈常念带着所有人开了个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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