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钰指尖对着红色果子一弹，将其送回树顶，伸手拍了拍柳项后背：“醒了！”
柳项泪流满面，从那段记忆中抽离，才伸手擦干：“殿下，节哀。”
“节什么哀？巫族死后灵解，润泽苍生，有什么哀呢？”虞景钰倒是看得开，或早或晚，他们都会走向灵解，世间走一遭，什么都不会留下。
柳项伸手拍了拍虞景钰肩膀，以示慰藉。
虞景钰一手拍开：“有悲春伤秋的时候，不如好好想想要编织怎样的梦境，才能将这些庞杂的记忆遮住。”
柳项深吸了口气，他们在大巫记忆的最深处，黑白之间，无悲无喜，正是这样的平静才让人为难。
篡改记忆讲究的是虚虚实实，以极乐或极悲的记忆点为突破，相互连接印证，真假难辨。
“殿下，真的非做不可吗？就算勉强覆盖了，之后会出现怎样的情况，没有人能预测。”柳项再确定。
虞景钰只看了他一眼，一步步走向巨树，右手抵住树干，伴随着巫咒，接触的地方生出无数爬满咒文的锁链，一点点将整棵树缚住：“这样，就和普通人没区别了。”
柳项点头，席地而坐，双手一抚，玄灵琴出现在身前，与之前在外面一样的布置，犀香一柱，青烟袅袅，整个空间渐渐有了翠绿，有了生机。
玄灵琴声叮咚如雨，撞动金铃，铃声起叶展，铃声再起花开，铃声有序，四季转换，花朵接触果实，化作一颗颗彩色的琉璃球，飞入空中，一点点将整个空间不满。
织梦曲渐变，琉璃球相互撞击，被引着碰触树端唯一的色彩，“嘭嘭嘭”的破裂声后，变成一卷绚丽的背景，提取了儿时美好的记忆，延伸成藏于山涧的药田，习医采药逐渐成长。
空间一分为二，内里是被锁的真实记忆，外侧是逐渐填满的虚幻，一颗颗新的琉璃球生成，漂浮在空中，或高或矮，编织的记忆都是欢快的模样，跃动的气息。
柳项不敢触及悲伤，怕引动屠族记忆的共鸣，将这纸糊的记忆撕碎。
虞景钰伸手随机一点，或临窗看书的恬淡，或仰头哄树杈上师弟试药的灵动，或看待新药方的喜悦，还有诊治求助者的认真……
一点点的装满，从一个人，到多了念白，多了一些药谷弟子的模样，还有自己。
一曲终了，柳项缓缓起身：“殿下，还需要补充什么？”
“就这样吧！”虞景钰满意的点头，剩下的，他有时间一点点填上，新的属于他们的记忆。
虞景钰抬手一挥，自己连同柳项都被推出额间灵台。
桌上的犀香燃尽，金铃横放。
柳项用鞣好的犀牛皮将玄灵琴擦拭后，珍重的放入琴袋中，斜背身后：“殿下，我先回府了。张管事让我提醒你，明日是大王约定来看望你的日子，莫忘了。”
虞景钰点点头，伸手扶着阿蛮，缓缓将人放平：“明日早些时间来，以玄灵琴稳固记忆。玉瓶带来了？”
“是。”柳项从胸口取出半个巴掌高的玉瓶，放在桌上，退出了房间。
虞景钰取了玉瓶，揭开盖子，两颗莹润的“地源之果”从瓶口飞出。
“地源之果”受到牵引，一颗一颗没入额间灵纹，灵纹如呼吸一般闪动，九次之后缓缓消失。
“阿蛮，该醒了。”虞景钰指尖轻轻点在额心，一如往常。
随着声音落下，阿蛮缓缓睁开眼，看到虞景钰却是几分陌生和狐疑：“你是？念白呢？”
虞景钰眸色微沉，太多记忆，似乎并未来得及全部读取：“我是虞景钰，你未来夫君。”
阿蛮眉头轻皱，侧歪着头：“我可以先见念白吗？”她对他虽觉陌生，却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虞景钰点头，起身去寻念白，也将柳项造的记忆大致同念白讲了，不至于破绽百出。
阿蛮换好衣服，伸手揉着太阳穴，好像沉睡太久，记忆都有些模糊混乱。
念白跟着虞景钰进屋，见阿蛮，面露喜色：“阿蛮，现在感觉怎样？”
“念白，师…师兄？”阿蛮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总觉得哪里别扭：“我是生病了吗？似乎睡了太久，记忆有些混乱。”
念白轻轻点头，示意她伸手把脉叩诊：“你忘了，前些时候偷偷从药谷出来，却遇江湖纷争，被人误伤内府，幸得你未婚夫九殿下相救，睡了好些天了。”
阿蛮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他说的自己根本不记得：“师…师兄~，我……我好像伤的不是内府，而是脑袋吧！怎么你们说的，我都没有真实感？甚至关于这些事的记忆都很模糊。”
念白看了虞景钰一眼，见他轻轻点头：“兴许是昏迷太久了。稍后我把煎好的药送过来，你服了好好休息，等完全好了，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
念白说完，就起身往外走，他不觉得自己能骗得过大巫，自然少出现些更好。
“师…师兄~”阿蛮依旧觉得很绕口，好像自己从来不曾这样叫过：“你能请九殿下一同离开吗？”
念白脚步一顿，转身对虞景钰说：“殿下，请吧！阿蛮需要休息。”
虞景钰看了阿蛮数眼，才跟着念白离开，现在的情况，自己也不好太过强求：“你诊脉如何？”
“内府伤势愈合了九成，但是，你们的记忆篡改得似乎并不成功。”念白一边说，一边引着虞景钰往院中走，毕竟这事不合适在门口讲，被大巫听见一二容易起疑。
虞景钰揉了揉鼻尖：“嗯，已经算成功了，她现在需要点时间去读取那些记忆，之后我也会让柳项不断巩固。明日虞王下朝后会来这边看望，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城中到处张贴着关于她的画像，虽然遮面且有额间灵纹，但就怕有人觉得神似。我认为最好先将大巫转移，至于你，两三针的事，保管让你看起来像是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的病弱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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