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直到八点半孙德海这才姗姗来迟。
“林海，今晚咱们哥俩就别喝酒了，明天一大早还得跟陈书记去一趟中州呢！”孙德海坐下后说。
“孙哥，我看你最近应该没有好好休息吧？再忙也得多注意点身体啊。”
王林海也看出孙德海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儿，眼眶微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跟上午在单位见到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上一世这种状态的人他见到的多了，基本都是长期加班导致的。
问题倒是不大，可若是不加以注意的话，早晚会酿成大问题。
“哎，没时间啊，单位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今天临近下班编办主任还去跟书记诉苦呢，说下面的人天天去堵他办公室的门要编制，省办人事处还把他的方案给打回来了，打电话把人家给问烦了，最后让他回家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啥都有了，这事儿搞的陈书记也很头疼，打算明天亲自去中州跑跑看。”孙德海愁眉苦脸道。
体制内你跟他谈啥都行，但是千万别谈编制。
这玩意儿可不是说你官大就能搞来的，特别是现在这个各个单位都缺少编制的时期，两个地市书记能为了一个行政编制当面拍桌子骂娘你敢相信？
若是放在平时，搞来了算你有本事，能吸一波人缘，搞不来也无所谓，大家都知道编制难搞，最多也就是跟你诉诉苦讨点别的好处。
但现在正是陈耀强的关键时期，所以尽管知道现在谈编色变，甚至可能连人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也还是想去试一试。
如果能为东都市搞来几个行政编制的话，不说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至少未来的日子也会舒服很多。
孙德海突然愣了一下，怎么把王林海这个省办‘实干家’给忘了？
连忙拍了下额头，问道：“林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从省办出来的吧？”
“我之前在省办调研处，不过我女朋友之前去了人事处，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什么情况！”王林海点了点头。
“那就太感谢了……”孙德海心中暗喜。
本来只是想问一问他认不认识人事处的人，结果没想到他女朋友就在人事处。
虽然他女朋友给不了东都市新的编制，但只要能告诉他们一些实情，那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只要知道了具体的情况，接下来也就知道该往哪里发力，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王林海也没有避嫌，直接当着孙德海的面拨通了程凝的电话，不过他觉得这事儿大概率没戏。
地方编制的总额是固定的，各级编制办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不突破这个总额上限的前提下对编制进行内部轮转。
而一个部门想要增加一个新的行政编制，只有三个方法。
第一个是从本市内业务不太多的部门裁撤掉一个编制转移过来，这叫本地调整，并不涉及新增和名额上限的问题，市委编制办就能自己决定。
第二个是本市编制不够用，那就需要通过省办人事处那边将其他市的编制裁撤掉转移到你这里，这叫省内调整，只要没有突破省编制的限额，省办人事处那边就能决定。
第三个是省内编制就不够用了，这个时候就只能打报告一路往上递了，经过最高部门审批同意之后，直接给你提高限额，这样就能增加新的编制。
而行政编制和事业编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官，一个到退休也就是个兵，最多就是个挂个主任职务的兵。
别说是东都市了，在编制这个问题上，就算是中州市也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挂断程凝的电话，王林海深吸了口气，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也更佩服李清功了。
看着望眼欲穿的孙德海，他突然有些犹豫了。
一个需要增加编制来提升他的政治地位，一个需要缩减编制去更好的发展一地，发展全省，两人虽然现在的关系看似还可以，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在编制这个问题上，这就是他们最直接的利益冲突。
甚至这个利益冲突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撕破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那道脆弱脉络。
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瞒不住的，而这个时间节点可能就在明年。
上一世因为混的太差劲儿，跟上层的接触也不多，所以对很多事情也都不太了解。
随着这一世跟上层接触的经历，再加上上一世积攒沉淀下来的经验判断融合，王林海觉得上一世陈耀强跟李清功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闹的很不愉快。
最终李清功在这件事情上吃了大亏，甚至险些因此在华中沉沙折戟。
最后到底是怎么渡劫成功的王林海也不知道，但他只知道这件事情让李清功很狼狈。
而陈耀强也同样没好到哪去，本来板上钉钉的东都市长，到最后拱手让给了他人，甚至连专职副书记的位置都没能保住。
“孙哥，能跟陈书记联系一下吗？”
虽然有些话不该他这个体制新人来说，但这件事情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的确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林海，能跟我透露两句吗？”孙德海当即严肃了起来。
当了几年联络员，也让孙德海练出了不少的本领，跟女朋友的一通电话就能让王林海突然变的如此严肃，显然不是什么小事情。
但书记刚刚下班回家，这个时候若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就去打扰他，孙德海也不敢。
“现在不是能不能增加编制的问题了！”王林海想了想，说。
孙德海闻言大吃一惊，立刻拨通了陈耀强的电话。
电话那头，陈耀强闻言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让他们两个到他家里去见他。
前往陈耀强家中的路上，王林海将目光看向窗外，不停的思考着待会到底该怎么说。
如果自己能够说服陈耀强，那对于他和李清功来说都将会是好事儿一件。
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可能不会是一件好事，最坏的结果甚至可能是调和了他们两个，也同时让他们两个对自己产生了厌恶。
因为这种层面的博弈，不是他一个副科级的干部能够参与的，而他这么做会给人一种很没有逼数的感觉。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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