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交代完，迎上前去。
“管事的，接下来哪块红薯地要挖了，带我和程总督去瞧瞧吧。”
程……程总督？
妈呀，不只是家主，南阳州城的总督大人也来了！
“葛家的马上要挖了，程总督、家主请！”管事的忙躬身在前带路。
那庄户速度快，管事领着两人到时，葛家的已拿着农具在田埂上了。
这块地有两亩大，本是可以种稻子的肥地，可年初遭了虫害，只好一把火烧了养着。
搁置到五月，恰好便种上了红薯。
见管事引着两个穿着体面富贵的老爷来了，葛家两口子连忙带着大儿子行礼。
本来家里能出些力的小儿子和老两口也要一起来的，可听说是家主来了，便把老的小的都留在了家里，怕冲撞了贵人。
见他们就三个人，还有个瞧着纤瘦的妇人，程衍嘉皱皱眉：“来，教教我这侍从怎么挖，他们帮着一起速度能快些。”
管事听了，忙说：“咱们乡里乡亲都是帮着一起挖的，还带着锄头，都是熟手了！大人放心，很快就好。”
说着，招呼葛家的和后面跟着一众庄户：“快些，一同将这块地的红薯挖了！”
“先挖一亩地的，看看产量！”秦峥嵘忙叫道。
“好嘞家主！”
十几个庄户应下，都拿着锄头小心下了地，田埂上留了几人规整称重。
很快，一亩地挖完，称重算出来，竟有五千六百一十八斤！
这数字一报出来，庄户们又是一阵欢呼。
程衍嘉又疯了。
这是他亲眼看着从地里挖出来、称出来的。
那称重的庄户甚至细细扒掉了上面沾着的泥块，揪掉了连着的根茎叶子，这是实打实的重量！
一挽长袍，红着眼喊着冲向另一亩还没挖的红薯地里：“快，把这一亩也挖出来！”
庄户和侍从们都懵了，看着程总督冲进地里用手刨土才反应过来，忙上去一起挖。
秦峥嵘淡定旁观，这程总督真是，太过激动了。
他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当初自己捧着红薯土豆寸寸爱抚的样子。
在众人和程总督的努力下，这一亩也很快挖完了。
称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数字——六千零三十七斤。
破六千斤了！
程衍嘉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仿佛癔住了，身上手上沾满泥土，嘴里喃喃念叨着“六千斤”，站在田埂上动也不动。
秦峥嵘看他这样子，连忙拍拍他的背：“程总督没事吧？冷静，冷静一点！”
程衍嘉这才慢慢缓过劲来：“无事，我开心，我就是太开心了！”
秦峥嵘这才松了口气，带他去别院换了干净衣裳，两人便回城了。
回城的马车上，他还时不时“嘿嘿”两声，整得秦峥嵘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他直接拉医馆去看脑子了。
好在路程过半，终于正常了。
“秦兄，你放心，我回京后必告知伯父，第一时间入宫奉予圣上，如此大功，想必你要得个爵位了！”程衍嘉笑得欢畅，竟和秦峥嵘称兄道弟起来。
“程大人，正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
“我如今，只剩这一个孙女儿了，我秦家嫡支向来寿数不长，也不知道能护她多久，总想为她多谋划一些的。
我得个爵位也无后继，若她能有个县主封号，我就是有个万一，她还能有皇家庇护，不怕被人欺负了……”
秦峥嵘说得极为诚恳，是全然为子孙担忧筹划的好祖父。
前三年，他在等待仪君苏醒时，是这样想过的。
要是他身体不行了，仪君还是之前那浑浑噩噩的样子，便将她托付给蒙鳌，将积年财物全留给她傍身。
哪怕他有个万一，也不能让仪君孤苦无依，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旁支欺负。
爵位是传男不传女的，秦峥嵘年届四十，没有儿子，只剩个孙女儿，要爵位有什么用？
秦峥嵘这意思很明显，我秦家如此功劳，只想换嫡支孙女儿的平安。
封个县主，由皇家罩着她不过分吧？
程衍嘉觉得，一点儿也不过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老伙计是扎扎实实疼爱这孙女儿。
要是他失了独子，为保嫡支不断，大概会选择过继，而不是把孙女当做继承人。
冲老伙计这份拳拳之心，他也会尽力而为！
翌日，秦峥嵘留下两盆较晚种在大缸里，还未成熟的红薯，告诉程衍嘉如何照料、大概收获时间后，返回弋江城。
————
“程总督已经应了，会通知家中，尽力而为。他伯父现任中书省御史大夫，若有他开口，你这县主的封号便稳当了。”
秦家老宅，笃行院书房里，秦峥嵘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吴朝的官职封号，在秦仪君看来其实挺混乱的，自秦汉起各个朝代的制度称呼糅在一起，简直是个大杂烩。
比如，明明吴朝地方称呼早就改郡为州、改县为城了，可对宗室女子的封号还是郡主、县主这样的。
就，省事儿中带着些许潦草。
“如果封了县主，皇帝会要我们去京都吗？”秦仪君问。
按礼法，宗室受封需要进宫面见圣上谢恩，县主也属于宗室女子封号，如果要谢恩，他们就得去京都。
说实话，秦仪君虽然已经尽力融入这个社会，却还没有做好跪拜别人的准备。
讲道理，她除了庙里拜菩萨、坟前拜祖宗，就没跪过活人。
秦峥嵘想了想道：“应当不用，靳老将军的嫡孙女出嫁前也封了县主，并未进宫谢恩，直接去北疆完婚了。无食邑的县主，就是个尊号，抬高身份显示皇家眷顾而已。”
那就好，秦仪君松了口气。
刚入十二月，皇帝召外任官员进京述职的旨意一下，程衍嘉立即启程，马不停蹄飞快前往。
为了尽快赶到，他甚至带了几个侍卫骑马率先赶路，而用秦峥嵘送他的马车装那两口种了红薯的大缸，慢慢进京。
程衍嘉的夫人听说要用自己新得的漂亮马车，拉两缸子泥巴进京，差点没把他耳朵揪下来。
最后再三保证会绑严实用布覆好，绝不让一星泥点子出来弄脏她的马车，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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