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呢？不是去过一次了吗？”卡尔又问。
“之前是去关押犯人的地方，从罗先生和竹下雄介的对话来看，那里有个年轻代的人在把守，不清楚他的实力。”楚瑞起身，“还是在等等吧。”说完便离开了。
2023年9月30日，日本东京。
大橙子凝视着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上次任务里卡尔拍摄的影像。画面中满是触目惊心的残忍和血腥，和他当初发给学术组女生的截然不同。身为部长，纵使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在面对这般景象仍让他心头沉甸甸的，若换成那三个女生来看，恐怕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幸好当初思虑周全，他特意抽离了这些残酷的画面，只将文字记录转交过去。想来这段时间学术组已经破译了不少内容，但剩下的照片是否要交付，他仍需再三斟酌。
大橙子长舒一口气，并非不愿发送，只是日本上世纪那些残酷实验，是刻在每一代中国人骨子里的痛苦记忆。国内虽有不少相关题材的电影，却总为过审不得不删减血腥片段；可即便是这些通过照片和历史真相创作的镜头，画质提高不少，也远不及历史真相的百分之一般残酷，那是身处和平年代的人们难以想象的严重。
他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明天就是国庆了，按预期，龙王会在12月的某个日子复苏。眼下，这些照片、文字记录、龙文资料，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破解。他也曾动过将这部分内容提交给学院的念头，却又很快将这想法压下去。
大橙子拿出手机，在列表找到黄诗颖，发送了一条语音，便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映入眼帘，“部长，你找我？”
“坐吧。”大橙子起身，邀请黄诗颖坐到一旁，随即准备泡茶。
“今年国庆准备去哪？”他问。
“北海道吧。”黄诗颖回答着，“前两天去札幌市区，主要在大通公园，后面几天去道观自然景观。考虑到有同胞会去，人比较多，所以酒店都提前定好了。”
“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大橙子欲言又止。
“确实。”黄诗颖点头，“毕竟学院派遣的小组第一批都是骄兵悍将，对于龙王的圣遗物应该是十拿九稳。到时候一结束，不知道日本分部还有必要存在吗？所以这次国庆想着去远一点玩。”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橙子说。
“那是什么意思？”
“关于上次任务老罗他们拍摄的照片。”
“你说这个啊？进度的话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了。”黄诗颖接过话，“日本的医疗技术我也是用过的，但也清楚他们为什么能站在世界的顶端，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这项实验所提到的相关技术都是十分话花费金钱的，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就是想知道是什么在支撑这个实验。所以我就让李玉夏向学院提交关于‘治疗型灵纹是否会改变人体的可能’的调查申请，结果学院方面给我的回复是没有。所以这项实验让我觉得从一开始并不是为了治疗的，更像是制造什么东西。”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发过来的内容里，实验阶段的太少了。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缺失的，毕竟他们的医疗水平摆在这里。”
“完全正确。”大橙子笑了笑，“没想到我故意给的不完整照片，你都还能推断出来，不愧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人选。”
“不完整？”黄诗颖面露疑惑。
大橙子点头，“对，不完整的。因为完整的内容远超你的想象，甚至会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说实话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连做好几天的噩梦，所以我才只给你们三个看这些。”
“有这么夸张？”黄诗颖有些不信。
大橙子点头，随即拿出手机，切出一张图片，双眼和黄诗颖对上，“你做好准备了吗？”
黄诗颖被他这一瞪，感到有些发慌，缓缓点头。
她接过手机，只是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却又死死地攥紧手机。即使刚才表面上告诉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画面真切地映入眼帘的时候，那股难以抑制的慌乱还是涌了上来。不！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面对恶魔的本能战栗。屏幕那头不是嗜血杀戮的邪恶龙类，而是与她同为人类的存在，却承袭了龙类的杀戮本性，将人类最黑暗的人性展露无遗。这是一张实验人员和实验体的合影，当然，她也曾在互联网上见过零星的历史照片，只需要片刻缓解就能镇定下来，可手机里的画面，却却让她乱了心神。
沉默持续了许久，对面的大橙子见状，带着愧疚的语气，轻声安慰道：“抱歉，关于这次调查我想了很久，实在解决不了学术上的问题才来麻烦你。照片吓到你了，对不住，要是觉得为难，我再想想办法。”
还是沉默，大橙子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操之过急。
“不用。”这句话打破了沉默。
大橙子抬头。
“我可以做。”黄诗颖笃定地回答。
大橙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是喜悦，说道：“那好，明天就开始。对了，别告诉她俩。”
“嗯，我自己会处理的。”黄诗颖起身。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又说。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大橙子回复。
“做完再告诉你。”黄诗颖离开了。
早上，三人在车站门口。随后黄诗颖依次抱了另外两人，她略带歉意地解释：“抱歉啊，临时要加班，没法陪你们一起了。”
另外两人也十分理解，李玉夏还贴心地表示，“要是实在忙不过来，随时打电话，我们在北海道也能远程办公。”
黄诗颖点头，目送她们进入车站。其实她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麻烦她们为好。昨天那张照片带来的惊悚感尚未消退，她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生怕噩梦重现，便打定主意即使再难也要独自扛下。
随后，黄诗颖返回日本分部。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她迅速整理好文件，转身前往会议室。而早已准备好的大橙子，已经在那里等候她了。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紧实，只留几缕灰白的天光挤过缝隙，落在长桌中央的金属托盘上，大橙子面前的笔记本闪着微光。
黄诗颖走过来，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一沓资料放置在一旁。
“今天是个好日子，而且今年也是抗战胜利78周年。”大橙子郑重地说，“接下来的工作比较特殊，昨天你也知道了，关于破译的事情，学院那边还不知道全貌。而且还要奇奇离开，所有工作都要靠我俩手动查阅。”
“为什么要奇奇离开？”
“奇奇有备份功能。作为副校长，关于奇奇的开发我也参与过，虽然平时交谈的内容不会记录，但关键字会。即使樱井爱和小山智的祖上并非参与战争，但还是希望他们不知情。”大橙子回答，“等这个假期处理完后，整理出来的资料再上传给奇奇，这样双方就都不会深入了解了。”
“那可能有点累了。”
“那这次我来当你的助手，希望黄部长别嫌弃我。”大橙子开着玩笑。
黄诗颖笑了笑，这个玩笑总算缓和了这压抑的气氛。
看到对方点头，大橙子对着空气说道：“奇奇，给我们点私人空间，接下来的整个房间将不再是你监视的范围。”
“还搞这么神秘，好吧，再见咯。”奇奇的声音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响起，随后则是一小段类似熄屏的电流声。
会议室里的白炽灯亮着。大橙子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里面放着两杯饮品，随后将这两杯饮品拿出，放在两人的位置。他根据罗淞说的情况调制的，能短暂地化解疲劳，而且也是甜味的。
“这是我当初未公开的电子档，照片和文字记录都在里面，龙文资料单独建了一个文件夹。”大橙子坐回位置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解锁后弹出的缩略图让空气瞬间凝固。最上方一排备注着“实验体1-10”的文档，下方则是几行的照片预览，像素不高但足够清晰，能够看清照片里富有年代感的工具。
“先处理照片和文字记录，龙文的事情还是先放在一边。”他把电脑转向黄诗颖，语气平淡。
黄诗颖的目光看过去，便被文档标题显目吸引住，叫作《关东军某细菌部队人体实验初始报告》，日期落款位置分辨不清，勉强能看出“19”。她指尖放在鼠标上迟迟没按下去，喉咙发紧，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大橙子，对方那橙子头套虽说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有些喜感，但久而久之倒显得突兀般的渗人，屏幕蓝光洒在他的墨镜上。
“这是我前些天在卡尔发的照片上整理的，做好心理准备。点开吧，看看前几份文字记录。”大橙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随后喝上一口桌子上的饮品。
黄诗颖自然明白“细菌”意味着什么，深呼吸一口气，在自己的电脑上点开“实验体1”的文档，白色背景上的黑色字体正在被翻译软件一一识别，内容呈现出来后刺得她眼睛发疼。
文件开头是表格，第一列写着“实验体的基础信息”：编号01，性别男，年龄22岁，身高173cm，体重78kg，备注栏写着“半岛地区战俘，无基础疾病，空腹12小时”的字样。下面的实验流程栏记录得像流水账一样，却字字透露着寒意。时间9点，将实验体固定在透明玻璃仓内，束缚带缠绕腕部、脚踝及腰部，松紧度以目标无法挣脱为标准；时间9点15，通过注入特制药剂进入身体，开始记录生命体征，“心率110次\/分钟，呼吸频率28次\/分钟，血压140\/90mmhg”；时间9点30，实验体出现肌肉震颤，从手指开始，逐渐蔓延至手臂，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发出哀嚎；时间10点，呼吸频率降至22次\/分钟，震颤频率5次\/分钟，瞳孔直径扩大5mm……
鼠标停在“束缚带缠绕腕部”那一行上反复摩挲，她想象着那个22岁的年轻男人，被绑在玻璃仓内的场景，手腕被勒出多深的深痕，才能“无法挣脱”？正愣神时，大橙子在他的电脑上打开一份纸质报告，末尾用红色钢笔写着一行备注“实验体无反抗能力，生命体征逐渐下降，无需观察”。红色墨水渗透了纸张，在背面形成了暗红的印记，像是凝固的血。
“这算是初代药剂的实验吗？”黄诗颖问道。
“嗯，按照卡尔后续补充的照片来看。”大橙子回答道。
“也就是说这段历史被秘密保存起来，并没有被其他国家熟知？”
“根据我以前读书，所触及到的历史来看是这样的，接着看实验体02吧。”大橙子的话打断了黄诗颖的思绪。
黄诗颖打开新文档，将内容里重要部分记录下来。随后她点开“实验体02”的文档，基础信息年龄变成28岁，备注栏多了个“左小腿有枪伤”，实验流程和实验体01基本一致，只是在“时间10点”的记录里增添一句：“实验体试图低头咬手腕束缚带，就被研究员发现并用武器制止，牙齿开始进化变得锋利，但数秒后便无生命体征”。
看到“武器制止”时，黄诗颖的指尖突然泛白，下意识地攥紧衣服，布料在手心捏成一团。她转头看向大橙子，对方正看着电脑上实验体02的另一份纸质报告，鼠标在备注栏上滑动着。大橙子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平静说道：“这里的文字记录比较少，大都是记录特殊状况的，你接着记就是了，后面再统一分析。”
“接着记？”黄诗颖感到疑惑，“他们在记录这些……这些数据，就像在记录机器数据一样冷漠，你怎么没情绪波动？”
大橙子转过头来，目光扫到她紧绷的正脸，两人的目光对上，他能感受到对方眼里掺杂着怒火，沉默两秒才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反应和你差不多，也会很愤怒，但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能够意气用事。”他松开鼠标，语气中透露着尽量在压制怒火的感觉，“换做是老罗呢？他作为执行部可以什么都不管，可以像几十年前那样，但我不同。第一次看完这些资料的时候，我甚至想把整个房间砸了，但还是要冷静下来。如果你觉得不服可以先休息一下，没必要强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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